山口次郎的死,像一塊大石頭砸進了日本駐滬機關這潭水里,濺起的不是水花,是腥臊的泥點子。
特高課和76號把陸軍醫院翻了個底朝天。當天在貴賓休息室附近出現過的醫生、護士、勤務兵,甚至連廚房洗菜的老媽子,都被反復盤問,挨個過篩子。
那個倒茶的勤務兵嚇得尿了褲子,結結巴巴說了參謀官找水喝的事。這線索讓黑川和南造云子如獲至寶,可查來查去,那壺茶早就被倒掉,壺也洗得干干凈凈,屁也沒查出來。最后只能把勤務兵和配水間的管事狠狠地揍了一頓,關起來繼續審。
與此同時,76號的人還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醫院里的其他病人。他們覺得或許有哪個病人身份不一般,暗中參與了這件事。于是,又開始對那些看似普通卻來歷不明的病人進行秘密調查,有的病人被突然帶走審問,搞得醫院里人心惶惶。
黑川和南造云子并不甘心就此罷手,他們又派人去查山口次郎死前的社交情況,看看他最近和什么人接觸過,有沒有可能因為私人恩怨或者某些秘密交易而遭人毒手。可查了一圈,山口次郎平日里為人還算謹慎,并沒有明顯的仇家,也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交易。
特高課的人還對醫院周邊的環境進行了仔細勘查,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就連醫院后門的小巷子都翻了個遍,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比如打斗的痕跡、可疑的物品等等,然而一無所獲。整個陸軍醫院被籠罩在一片壓抑和疑神疑鬼的氛圍之中,每個人都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醫院里沒找到確鑿證據,黑川就把調查方向轉向內部。他懷疑有內鬼,而且是個隱藏極深、手段高明的內鬼。不然沒法解釋,一個高級參謀怎么會死得這么蹊蹺,還查不出原因。
一時間,特高課內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
陳默這幾天去特高課,明顯感覺氣氛不對。
以前見面還會點頭哈腰的幾個日本文職,現在看見他都繞著走,眼神躲閃。佐藤課長辦公室的門經常關著,里面隱約傳來壓抑的爭吵聲。
有一次,陳默去找佐藤匯報商會的事情,正好撞見黑川從里面出來。黑川那雙鷹眼在他臉上掃了好幾秒,冷冰冰的,沒什么表情,卻讓陳默后背有點發毛。
“陳桑,”黑川突然開口,聲音干澀,“聽說你和陸軍醫院那邊,也有些業務往來?”
陳默心里一緊,面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業務?哦,您是說之前捐贈藥品那件事吧?那是商會響應皇軍號召,做的慈善,都是走的公開賬目。黑川先生要是需要,我讓人把明細送過來?”
他故意把“公開賬目”和“慈善”咬得重了些。
黑川盯著他,沒看出什么破綻,只是淡淡地說:“不必了。只是隨口問問。”說完,轉身走了。
陳默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冷笑。這條毒蛇,果然開始亂咬了。
…
連76號那邊也受到了波及。李士群把陳默請過去喝茶,旁敲側擊地打聽特高課內部的動靜。
“陳老弟,聽說…佐藤課長最近火氣很大啊?”李士群給他倒上茶,小眼睛瞇著,“下面兄弟們傳,說是內部在搞清洗?有沒有這回事?”
陳默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苦笑一聲:“李主任,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我就是個做生意的,哪知道他們內部的事。不過最近課長是挺忙的,我去匯報工作,都等了好半天。”
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李士群嘿嘿笑了兩聲,沒再追問,但眼神里的猜忌卻沒減少。他現在也摸不準,這山口次郎的死,到底是重慶那邊干的,還是延安那邊的手筆,或者…真是日本人自己內部出了問題?
…
這種互相猜忌的氣氛,像瘟疫一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