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一夜未眠。
香煙在煙灰缸里堆成了小山,辦公室里煙霧繚繞。他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堆了十幾個煙頭,桌上的濃茶早已涼透。
窗外的天色漸漸泛白,可陳默的心卻依舊沉在黑暗里。他反復權衡著兩個選擇,每一個都像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無論割向哪一邊,都會讓自己鮮血淋漓。一個選擇意味著堅守原則,可卻會讓跟隨自己多年的兄弟陷入絕境;另一個選擇雖能暫時保住兄弟,但自己多年來的信念和操守將會轟然崩塌。他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滾燙的炭火上,灼燒著他的內心。
三號交通線危在旦夕。他昨天雖然用“誘餌說”暫時穩住了佐藤,削弱了行動的規模,但這只是權宜之計。南造云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一定還在暗中緊盯著那條線。交通線就像一根被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他必須盡快讓組織放棄并使用這條交通線,完成人員和物資的緊急轉移。
但怎么傳遞這個“放棄”的指令?
常規的死信箱太慢,而且風險高。直接發報等于zisha。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嗒嗒聲。
一個念頭冒出來:能不能利用敵人自己的力量,來迫使交通線“自然”中斷,從而讓組織警覺并撤離?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份關于中統活躍分子的監視報告上。中統和軍統、地下黨向來不和,如果能制造一個中統在該區域活動的假象……
不行。陳默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特高課不是傻子,簡單的嫁禍很容易被查清,反而會引火燒身。
那還有什么辦法?陳默的眉頭緊緊皺起,像兩座無法跨越的小山。他再次陷入沉思,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角。突然,他想到了檔案室。檔案室里存放著許多機密文件,其中一些文件或許能被巧妙利用,制造出一種看似合理的局勢,讓敵人自己判斷交通線已經暴露,從而主動放棄對它的監控。
可是,檔案室管理嚴格,自己沒有合適的理由根本無法隨意調閱那些關鍵文件。而且,一旦操作不當,很容易留下把柄,到時候不僅無法解救交通線,自己也會深陷泥潭。
陳默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各種念頭在腦海中橫沖直撞,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窗外的陽光漸漸強烈起來,可陳默的心卻依舊被陰霾籠罩。
他又想到,能否制造一場意外?比如,那附近有倉庫失火,或者發生幫派火并,引發大面積戒嚴,從而暫時阻斷交通,為撤離創造時間?
這個想法似乎可行,但操作起來難度極大,而且無法保證效果。一場意外的“火并”能持續多久?能否覆蓋整個交通線的關鍵節點?
他感到一陣無力。看似手握一些權力,身處敵人心臟,但在這種關鍵時刻,他能直接動用的力量卻少得可憐,每一個動作都可能在監控下暴露自己。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上海這座城市的脈絡,仿佛就在他的眼前,而那根至關重要的“血管”正在被毒液侵蝕,他卻似乎難以施救。
難道只能冒險使用那個風險最高的緊急聯絡方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