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丸”的沉沒,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洶涌的池塘,激起了滔天巨浪。
陸軍部震怒。四千多名士兵,其中還包括一個手上沾滿鮮血、正準備回國休整的“功勛”聯隊,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葬身魚腹,這是帝國陸軍難以承受的損失和奇恥大辱!
壓力層層傳遞,最終重重壓在了上海的特高課和海軍相關部門頭上。梅機關下達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徹查!揪出破壞者!無論是意外還是人為,都必須有人為此負責!
一場席卷整個上海日偽情報系統和港口管理部門的大清洗,驟然開始。
特高課內部,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所有與“高橋丸”有關的人員,從負責情報匯總的,到參與港口安保的,再到接觸過船只調度文件的,甚至只是那天去過碼頭的人,全部被列入審查名單。
佐藤的辦公室幾乎成了審訊室,一個接一個的人被叫進去,接受嚴厲的質詢。南造云子更是像幽靈一樣,穿梭在各個部門,那雙冰冷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痕跡。
恐慌在蔓延。有人因為一點小小的疏忽就被停職審查,有人因為與某個被懷疑對象有過接觸而被嚴密監控。往日里那些趾高氣揚的日本軍官,此刻也人人自危。
陳默自然也在被審查的名單上。而且,因為他那天跟隨佐藤登船送行“烏鴉”,他的名字被重點圈了出來。
他被叫到了南造云子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窗簾拉著,光線昏暗。南造云子坐在辦公桌后,沒有開燈,她的臉隱藏在陰影里,只有那雙眼睛,像黑暗中狩獵的母狼,閃爍著寒光。
“陳桑,”她的聲音平穩,卻帶著無形的壓力,“請詳細復述一下,那天你跟隨佐藤課長登上‘高橋丸’,直到離開的整個過程。每一個細節,都不要遺漏。”
陳默早已打好了腹稿。他面色平靜,開始敘述,語氣不疾不徐。
“那天上午,我接到課長電話,讓我陪同他去碼頭送一位重要人士……我們抵達碼頭后,經過搜查后直接通過專用通道登船……在上層休息室,課長與‘烏鴉’先生談話,我站在門口附近警戒……大約十分鐘后,課長準備離開,我當時感覺腹部不適,向課長請示去洗手間……我在船上尋找洗手間,大概花費了五到六分鐘,然后迅速返回甲板,與課長一同下船……整個過程,大約在二十分鐘左右。”
他的敘述清晰,時間線明確,與佐藤課長的行程完全吻合。
“腹部不適?”南造云子捕捉到這個細節,“具體是什么情況?”
“可能是早上吃的食物不太干凈,”陳默露出些許尷尬,“有些腹瀉。在船上匆忙找洗手間,還差點走錯方向。”
“你去了船上的哪個洗手間?”南造云子追問。
“我記得……是在下層甲板,靠近船員生活區的一個。”陳默報出了一個大致方位,這是他之前觀察好的,確實有洗手間在那里。
“有人能證明嗎?”
“當時很急,沒有特別注意周圍是否有人。”陳默搖搖頭,“而且時間很短,我很快就返回了。”
南造云子盯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
陳默坦然回視,眼神里帶著被詢問時該有的緊張和一絲委屈。
“你離開的這段時間,佐藤課長一直在休息室門口等你?”南造云子換了個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