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不僅僅是幾個小嘍啰中飽私囊那么簡單。昌茂商行能長期穩定地吃下76號這么多品類的采購,沒有高層首肯甚至直接參與,是絕無可能的。
李士群那張總是帶著幾分虛偽笑意的臉在陳默眼前閃過。這個老狐貍,一邊在日本人面前裝得鞠躬盡瘁,一邊卻放縱甚至可能親自操縱著這樣一條碩鼠橫行的通道,瘋狂吸吮著76號這頭畸形巨獸的血液。
賬冊上那些看似尋常的數字,此刻在他眼中化作了觸目驚心的符號。
每一筆虛高的報銷,每一次重復的采購,背后都是被侵吞的民脂民膏,是無數家庭的血淚,更是他們這些潛伏者在刀尖上行走時,敵人用來磨刀的經費!這些錢,本可以變成射向同胞的子彈,變成拷打革命者的刑具,現在卻流進了李士群及其黨羽的私囊。
更重要的是,這個發現的價值遠超金錢本身。
日本人雖然利用76號,但對這群漢奸走狗的信任從來都帶著審視和警惕。南造云子那女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她那雙冰冷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尋找著可以利用的縫隙。
如此大規模、制度性的貪腐,簡直是把一個天大的把柄送到了日本人的刀口下。一旦捅破,足以讓李士群焦頭爛額,甚至動搖他在日本人心中那點可憐的“價值”。
這對他們打入敵人內部、獲取情報、制造裂痕,無疑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
心跳依舊沉穩地搏動著,但陳默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得更快了些。他深吸一口氣,讓檔案室里帶著霉味和灰塵的空氣灌滿胸腔,強行壓下那份因發現巨大價值而產生的激動。現在不是興奮的時候。賬冊里的異常只是冰山一角,他需要更確鑿的證據鏈,需要摸清昌茂商行的底細,需要知道這條貪腐鏈上到底掛著哪些人,更要弄清楚李士群本人陷得有多深。
他不動聲色地將賬冊放回原處,又拿起另一本無關緊要的記錄簿,隨意翻看起來,眼角余光卻掃過那個還在看報的老檔案員。
此人看似漠不關心,但能在76號檔案室這個位置上坐穩的,未必簡單。陳默知道自己必須更謹慎,每一次查閱都要有合理的借口,每一次記錄都要做得天衣無縫。這個漏洞是柄雙刃劍,用得好能傷敵,用不好,首先會割傷自己。
窗外,夕陽的余暉斜斜地投射進來,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檔案室里的光線漸漸昏暗下去。陳默知道,他今天的“核對”該結束了。他站起身,臉上恢復了慣常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核對賬目后的疲憊,對老檔案員客氣地點點頭:“張老,多謝了,賬目都對得上,我這邊完事了。”
“陳先生辛苦。”老檔案員抬起眼皮,渾濁的目光里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慢悠悠地應了一聲。
陳默走出檔案室,門在身后輕輕合攏。
走廊里光線更暗,他的身影融入其中。貪腐的陰云已經在76號內部積聚,而他,剛剛在厚厚的賬冊里,窺見了第一道裂開的縫隙。
接下來,他需要做的,是小心翼翼地撬開它,讓這黑暗的膿瘡,在適當的時機,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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