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子初,洛陽文牘庫的桐油燈芯爆出三朵燈花。趙普伏案的假人脖頸處,暗藏幽州流民血書的發絲微微顫動——那是他特制的"活尸機關",稍有氣流擾動便會牽引案頭《世宗實錄》翻頁。
    藏身石榴樹后的他,將毒箭弩機貼著左臂血脈放置,避免寒夜呵氣結霜暴露。
    右腳深陷腐葉三寸,鞋底暗格里的磁石粉正吸附著三更梆子聲的震動頻率。
    左手攥著半截丁香枝,汁液涂抹眼皮抵御迷煙——這是三日前易州藥農教的偏方。
    蒙面人貼窗的剎那,趙普瞳孔驟縮——那人吹管角度偏斜七度,分明是要讓毒煙繞過假人直撲西墻書架!他腮邊咬肌暴起,想起昨日劉主事"無意"提及的《河北道漕運冊》新入庫之事。
    "咻!"
    毒箭破空時故意擦過太湖石,借回響掩蓋機括聲。
    蒙面人喉頭炸開血花,栽倒瞬間扯落窗邊銅鈴——鈴舌竟是他上月丟失的訂書銅錐!
    趙普翻過尸身時,劉主事僵硬的右手食指突然彈起——這是契丹"尸語術"的征兆!他猛咬舌尖保持清明,卻見:
    死者懷中滑落半枚茶餅,正是昨日自己贈予的"雨前龍團"。
    袖中密信浸透尸血后顯影,字跡竟與柴榮批閱文牘的筆鋒九成相似。
    靴底粘著磁石粉與文牘庫地磚成分一致,但混有雷澤驛特有的朱砂礦屑。
    "好個連環扣!"他齒縫滲血,想起三更前劉主事遞茶時,袖口隱約的雷澤驛熏香。
    用死者腰帶纏住太湖石沉入古井,特意保留半寸織物外露作餌。
    潑灑磁石粉偽造打斗痕跡,卻故意讓東南角留出破綻——那是給真兇的疑陣。
    將茶餅殘渣塞入火爐,借文牘庫鼠群制造"被啃噬"假象。
    "劉兄啊劉兄…"趙普掩土時指尖發顫,昨日同僚共飲的畫面與今夜血景重疊。他忽然撕下死者內襟布條——那上面用尸血暈染的"丙辰"二字,筆順竟與柴榮朱批如出一轍!
    寅時梆響,趙普踏著屋脊殘雪撤離。懷中文牘突顯異樣,抽看時驚覺:
    《河北道漕運冊》夾頁里,藏著半幅黃袍裁剪圖。
    自己謄錄的"幽州糧秣"數目,末尾被添了道朱砂斜杠——正是晉王府密賬標記。
    袖口不知何時沾了雷澤驛紅泥,混著劉主事喉頭毒血的腥甜。
    東天泛白時,他對著洛水撕碎染血布條,碎屑入水竟拼出"甲馬營"倒影——恰是二十年前趙匡胤替他擋箭之地。
    二月十六卯正三刻,洛陽文牘庫的晨鐘裹著春雪叩響門扉。趙普撫平青袍褶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動——昨夜掩埋劉主事時扯破的袖里襯布,此-->>刻正縫著半張雷澤驛輿圖。
    "劉主事,莫不是害了急癥?"王錄事探問時,趙普的狼毫筆尖在"幽州糧秣三萬斛"的"三"字上重重一頓,墨團恰掩蓋住輿圖中標注的晉王府暗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