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應天府的氣氛詭異異常。
崇禎裁撤南直隸的旨意已然下達。
可整個應天府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崇禎元年,二月二十六,晴。
大批讀書人毫無征兆的,突然涌上街頭。
他們義憤填膺,先是指責正在六合山剿匪的盧象昇。
繼而狂批首輔孫承宗、內閣劉鴻訓、韓爌、左都御史李邦華。
甚至連至今尚未進京的袁可立也未能幸免。
在他們口中,這些被崇禎重用的重臣,全成了誤國奸佞。
他們借南直隸被裁撤之事大做文章。
說陛下違背祖訓、被小人蒙蔽,又將遼東失利、朝局種種舊賬全部翻出。
隨著事態升級,矛頭直指登基不足一年的崇禎。
被覆滅的勛貴、藩王,竟在他們嘴里成了大明的定海神針。
讀書人的煽動能力是可怕的。
習慣了跟風,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百姓,被輿論一帶,全都蜂擁而至。
不多時,他們竟裹挾著數以千計的百姓,將南直隸府衙團團圍住。
逼迫官員上疏,嚴懲奸佞、撤銷裁撤南直隸的旨意,并為勛貴與藩王平反。
事態已完全失控。
第一個跳出來“安撫”的,是刑部尚書蔡思充。
他苦口婆心地勸慰,然而非但沒讓人群平息,反倒激起更大騷動。
“諸位稍安勿躁!
本官定會會同諸位大人,將民愿上奏陛下,還請各自歸家!”
“歸家?
不行!
今日就要拿下無能貪官祝以豳,再連同我等訴求一同送進京城!”
人群愈發躁動,已經快壓不住了。
蔡思充眼底閃過一抹得意。
南直隸官員以戶部尚書周希圣為首,可他向來不服周希圣。
如今周希圣被禁足,他蔡思充終于能一展手段。
一面撕扯皇帝精力,一面借亂拔掉祝以豳這根眼中釘。
正當他暗喜之時,不遠處響起整齊的腳步聲。
羽林前衛指揮使率兵而來。
他手持硬弓,大聲喝令。
“蔡思充,慫恿士子百姓滋事。
鎮壓!”
這一變故,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還不等蔡思充反應,一支鐵箭破空而來,正中喉嚨。
他仰面倒地,眼底那抹得意尚未散去,便已歸于沉寂。
羽林前衛指揮使,望著眼前聚集的讀書人與百姓,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祝以豳把汪廷訥押入大牢又如何?
只要借“平亂”之名屠了這些人,應天府必亂。
小皇帝為了平定動亂,必然下令大開殺戒。
屆時裁撤南直隸的旨意自然無法繼續。
同時,作為一方大員的祝以豳,在民亂面前毫無作為,小皇帝必然遷怒于他。
每個人都有野心,他也不例外。
羽林前衛雖握兵權,卻遠不如文官顯赫。
如今周希圣被禁足,蔡思充被他一箭射殺,余懋衡不過廢物耳。
他羽林前衛指揮使已然是應天府新的第一人。
將來天下有變,他也能有一席之地。
想到此處,他正準備下令屠殺所有鬧事之人。
卻被祝以豳一聲暴喝硬生生打斷。
“公然帶兵入城,射殺朝堂命官,你是要造反嗎?”
天衣無縫的計劃,就這樣出現了致命的破綻。
若祝以豳再遲一步,只要他先動手殺人,場面就再無人能阻。
但偏偏祝以豳在這時出現了。
緊接著,南直隸禮部尚書韓日纘、兵部尚書王在晉相繼趕到。
連東廠的魏小賢,也在這時抱著膀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羽林前衛指揮使突然意識到,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蔡思充全程都在“勸慰百姓”,根本沒有參與暴亂。
若所有人都死了,自然可以死無對證。
>t;可如今,除了蔡思充被一箭射殺,其余眾人都還在。
他們全是蔡思充找來的,這場雙簧原本演得天衣無縫。
可偏偏在這時出了紕漏。
那些剛才還嚷嚷要拿下祝以豳、要上奏反對裁撤旨意的讀書人與百姓,此刻全都把矛頭對準了他。
“羽林前衛指揮使謀亂!他帶兵入城,當眾射殺蔡大人,我們都可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