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盤剝卻一浪高-->>過一浪。
江西人最終也看透了,打仗哪有做生意踏實?
即便在清代一直被晉商、徽商、浙商壓著打,他們依舊能混出一片天。
而祖寬的奏報,則精準指出了江西動亂的真正根源。
鄉紳團練。
這是由致仕官員、名士富商組成的私人武裝。
雖松散,卻有著絕對一致的利益。
這種武裝曾被兩個人玩得出神入化。
王陽明、曾國藩。
江西的團練,就是這種性質。
崇禎早就想大刀闊斧改革軍制。
號稱一百七十萬大軍,但真能用的不足四成。
這事雖然推不動,但軍餉照發,是他刻意為之。
要裁兵,也得給條活路。
他抄家抄得夠多,養這批兵痞一年兩年沒問題。
軍餉翻倍發,手里攢個幾十兩銀子,回鄉種田、擺攤做點小生意都夠了。
對此,孫承宗極力反對。
他知道,有些兵拿了銀子就花天酒地,根本存不下錢。
崇禎只說了一句,孫承宗臉色瞬間變了。
“這不是最好的甄別嗎?”
甄別什么?
殺。
殺掉那些不知節制、心性不穩、得利就叛的兵痞。
留下那些只為糊口、有用的兵源。
殘酷,但有效。
“閣老可有更好的辦法?
這些人當兵是為了不勞作、為了吃餉。
若有人許利便隨時作亂。
以此心性上戰場,大明亡國便指日可待。
不樹權威,不整軍容,大明何來重興?”
而他選的第一個突破口,就是江西。
江西的團練數量全大明第一。
與地方官府沆瀣一氣,土地兼并程度絲毫不遜四川。
更恐怖的是,江西是大明最大的官窩子。
大明錄取進士數量里,江西占比驚人。
僅建文二年至天順八年的六十四年間,五千余進士中,江西占了一千余。
永樂二年,四百七十名進士,江西就出了百余名,前七名狀元探花全部來自江西。
“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不是虛。
朱棣的第一屆內閣七人,五人來自江西。
江西讀書人遍地,當官的更多,致仕歸鄉者如林。
一個龐大的江西籍利益集團由此成形。
如今朝堂上江西籍最高官職,乃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
他祖籍正是吉水。
祖寬上任江西總兵后,曾向崇禎遞上一封短得不能再短的奏報,只有兩句話。
“若故來信相乞,臣當何復耶。
臣忠不違命,愿京充小卒。”
祖寬出身祖大壽家仆,后隨軍立功被啟用。
他此奏的意思很簡單。
“若祖大壽來信讓我做違心之事,我恐難拒絕。
陛下若要我忠,調臣回京當個小兵也無妨。”
崇禎提筆只回了十個字。
“明臣,非奴。朕信爾鎮一方。”
你是大明臣子,不是某人的家奴。
你鎮守一方,系百姓安危。
朕信你不會因私情而至百姓安危不顧。
奏報送回時,還帶了一句口諭。
“裱起來。”
把這句話裱起來,時刻提醒自己,你是誰,你該做什么。
若連一省百姓的安危輕重都不懂,朕留你又有何用?
這是崇禎給他的選擇題,而祖寬也給出了回答。
他將崇禎的批附高懸堂中,又把自己兒子送進了明堂。
緊接著,他提出了解決鄉紳團練的方案。
“團練,以戰兵后備名之,名受朝廷調遣,實為鄉紳私軍。
請旨,取消團練民勇,以都指揮司代之。
以衛所老卒為縣府衙役,調四川官員入江右為官。”
前二條都不稀奇。
取消團練,這些鄉紳能立刻捏造出所謂“山匪”,讓官府永遠抓不到源頭。
而團練領頭的致仕官,對朝廷流程熟得很,想鉆空子太簡單。
真正讓崇禎滿意的是最后一條。
調四川官員入江西。
明朝的一個冷知識。
最會坑四川人的,就是江西商人。
這種仇恨深埋心底多年。
四川人,江西人食不共桌,見面不打招呼。
連科舉都互相看不順眼。
四川官員若被調到江西,必定雞飛狗跳、大亂不止。
而祖寬要的,就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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