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急促而溫柔,在她耳邊不斷安慰著,“你回去了好好生活,別擔心我,我想辦法去找你,好不好?答應我棠棠,想盡辦法我都會去的,你別抵抗,乖乖的回去,這樣你才能活著。”
謝棠好像真的聽到了他的懇求一樣,掙扎漸漸停歇下來,只是身體抖得厲害,像秋風中的落葉。
她的神志也越來越模糊,眼前不斷閃過一些片段,是她從來這里到現在的點點滴滴。
謝棠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在一點點抽離出去,身體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卻又有一種解脫般的輕松。
她用盡力氣抬起手,顫抖著撫上宋雁亭的臉頰,那臉頰上有胡茬的觸感,熟悉又安心。
她笑了,笑得虛弱又哀傷,淚水從眼角滑落:“雁亭,我要走了……你好好活著,別做傻事……”
宋雁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感受著她身上越來越淡的氣息,薄唇印在她的額頭,一遍遍地親吻著,聲音輕顫著答應:“好,咱們都好好活著,一定還能再見的,是不是?是不是棠棠?”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不確定,帶著一絲卑微的祈求,“我宋雁亭此時只要你,只有你。沒有你,這江山萬里于我而,不過是一片荒蕪。”
謝棠也不知聽沒聽到,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像是踩在云朵上,意識漸漸沉入黑暗。她的手軟軟地滑落下去,搭在錦被上,這具身體,徹底沒了氣息。
一滴滾燙的淚從宋雁亭的眼角滑落,砸在謝棠的臉頰上,然后順著她的臉頰流下,消失在枕頭上。他沒有哭出聲,只是肩膀微微顫抖著,壓抑著巨大的悲痛。
他小心又珍惜地把謝棠的身體放平,為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像是她只是睡著了一樣。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腿邊一沉,原先凸起的被子竟然平落了下去。他心里一陣驚悸,忙掀開被子來看,一個有些皺巴巴但胖胖的胎兒,竟然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
宋雁亭忙將孩子抱起來,動作笨拙又小心翼翼。
那是個女孩,小小的身子皺巴巴的,但皮膚很白,閉著眼睛,小小的嘴巴還在無意識地抿著。只是……她和謝棠一樣,沒有了氣息,小小的胸口毫無起伏。
宋雁亭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疼得無法呼吸。他將孩子用早就準備好的襁褓小心翼翼地裹好,然后輕輕地放在了謝棠的肩窩處,讓孩子依偎在母親身邊。這樣,她就不會孤單了。
做完這一切,他才腳步虛浮地去看崎云。此時笛聲已經停止了,那漆黑的圓盤也恢復了原先的顏色,靜靜地躺在桌子上,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外間的紅光也消失了,只剩下燭火微弱的光芒。
他扶著門框,深呼了口氣,聲音沙啞地問道:“崎云師父,我夫人她,有順利回去嗎?”
崎云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剛才的術法顯然消耗了他極大的精力,他臉色有些蒼白:“老夫已將她的魂魄送走,引魂器也發揮了作用。但時空亂流變幻莫測,能不能經得住這一路的撕扯順利回去,老夫也不知道了,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宋雁亭閉了閉眼,腦海里浮現出謝棠倔強的模樣,他相信她一定可以的。“她能的。”
他語氣堅定,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沒什么是她做不到的。她答應了我的,就一定能平安回去。”
“對了。”崎云將白玉長笛和引魂器收好,起身準備離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補充道,“在引魂的時候,老夫感覺到她身邊還跟了個小的,那股氣息很微弱,應該是……你們的孩子。”
宋雁亭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狂喜,他連忙看向里屋床上的母女倆,聲音帶著顫抖:“您是說……孩子的魂魄也跟著她一起走了?”
崎云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那孩子本就不該屬于這里,魂魄與謝姑娘相連,引魂器在牽引謝姑娘魂魄的時候,也把她的魂魄一起帶回去了。至于能不能一起回去,就要看她們母女的緣分了。”
宋雁亭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一些,雖然還是見不到她們,但只要她們能平安回去,能好好活著,就夠了。
他走到里屋,坐在床邊,久久地凝視著謝棠蒼白的臉龐和襁褓中小小的身影,伸手輕輕撫摸著她們的臉頰。
天邊露出了一絲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只是他的世界里,再也沒有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但他知道,她們一定在另一個世界好好活著,這就夠了。
他將自己的情緒整理好,這才出去面對外面等著的人,他們還在等消息。
他一出去眾人就圍了上來:“棠棠呢?她怎么樣了?孩子的哭聲怎么沒聽到?”
宋雁亭讓自己的神情盡量輕松:“您二老冷靜一點聽我說,棠棠她……”
他忽然不知道怎么說出口,他本想說謝棠只是去了另一個地方重新生活了,可又猛地想起,走的那個,其實也并不是謝棠。
謝家夫妻真正的女兒,早在她嫁給自己那天,被雷劈死了。
他的神色讓柳氏不安起來,她推開宋雁亭踉蹌的走進屋內,一眼就看見了明顯沒了氣息的母女倆。
柳氏睜大眼睛,臉色霎時沒了血色,身子一軟就栽倒在地,痛哭出聲:“棠兒!我的女兒!”
后面緊跟著進來的人心皆是一沉,待看清謝棠和孩子后,痛哭聲充斥了整個房子,誰也接受不了,怎么會生個孩子,就一尸兩命了。
“怎么會……”痛苦中又帶了些不安的宋舒音擔憂的看向自己的哥哥,“是,是因為阻攔了哥哥,才會這樣的嗎?是因為這樣嫂子才沒救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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