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色的仙血順著白玉階蜿蜒流淌。
    滴答,滴答。
    在這死寂的浮峰之巔,這聲音清晰得如同驚雷。
    王守一雙膝一軟,癱坐在地。
    他看著那兩片殘破的仙尸,牙齒咯咯作響。
    那是刻在骨子里對“仙”的敬畏,此刻卻碎了一地。
    “前……前輩,你……”他想抬頭看陳懷安。
    卻覺那一襲白衣的背影比仙人更巍峨,更令人不敢直視。
    張一白握劍的手緊了又松,神色凝重。
    他知曉輪回,更從陳懷安那里知曉天神族的威脅。
    這一劍斬出的,不僅僅是畢月烏的命。
    更是陳懷安與那漫天仙神不死不休的戰書。
    唯有顧長生,眼中只有狂熱。
    什么仙人?
    什么真靈?
    在他眼中,唯有老祖那收劍入鞘的淡然。
    大乘斬真仙,此等風采,萬古無二。
    “都起來。”
    陳懷安轉身,語氣平淡。
    仿佛斬殺畢月烏只是隨手捏死一只螞蟻。
    “你們先離開這里,回昆侖仙宮。其他事情就別管了。”
    “陳老弟,你這是要干嘛……”張一白欲又止。
    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在陳懷安的眼中看到許多難以理解的東西。
    無奈,滄桑,責任……
    一趟浮峰走完。
    陳懷安還是那個陳懷安。
    卻仿佛背負了太多的東西,蒼老許多。
    “畢月烏死了,上界必有感應。”陳懷安目光掃過三人,“接下來的路,你們走不了。活著,便是對本尊最大的助力。”
    “老祖,我們不怕死!”顧長生急道。
    “但本尊怕。”陳懷安嘴角一抽,打斷他,目光望向頭頂那翻滾的黑云,“本尊怕宰殺那漫天偽仙的時候,還要分心在你們這邊。”
    三人默然。
    張一白知道陳懷安是故意這么說的。
    但,也是實話。
    現在陳懷安面對的敵人是仙。
    已經遠不是他們能幫上忙的。
    盡快提升實力,穩固好大后方才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而不是在這里胡攪蠻纏。
    張一白想的很通透,等他能幫到陳懷安的時候,他自然會站在陳懷安身邊,至于現在,他只能鄭重作揖。
    “陳老弟,你……保重!”
    有張一白帶頭,再加上陳懷安臉上的決絕。
    顧長生和王守一只得把兒女情長壓在心底。
    龍脈地氣歸位,大陣退路已開。
    兩人便跟著張一白,消失在云海盡頭。
    …
    浮峰孤寂。
    唯余一人,一尸,一棺。
    人在白玉階上,棺在萬丈崖邊。
    陳懷安盤膝坐下,并未急著離開。
    黑鱗劍橫于膝前,他拿出那枚染血的玉簡。
    神念探入。
    斬仙拔劍術的真意流淌心間,與此同時,一段關于這方天地的殘酷真相,也隨之揭開。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除非真靈降世,否則絕不愿真身下界。
    這下界的天地靈氣,源自那口黑棺。
    而棺中葬著的,是一具死透的尸骨。
    尸骨逸散出的混沌之氣,未經大陣過濾,其中蘊含著那位對天神族滔天的恨意與因果。
    對仙和天神族來說,這便是“濁氣”。
    這些濁氣彌漫整個下界,只有經過九天煉玄陣煉化為天精玉髓和天井中的靈氣才可為仙人所用。
    而那些投靠天神族的仙人,因為從始至終都在天神族的掌握之中從身體到靈魂都被打上了烙印。
    那是一種灰色的不祥之氣。
    這灰氣并不屬于這方世界,而是完全源自于天神族。
    升仙者使用升仙柱次數越多,對天神族越忠誠,身上的灰氣便越重。
    灰氣,是拴在他們脖子上的狗鏈。
    當帶著灰氣的仙人踏入這充滿“濁氣”的下界,就像是把燒紅的烙鐵扔進冰水里。
    那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排斥與灼燒。
    “原來如此。”
    陳懷安看著自己如玉般的手掌,他身上只有一點點灰氣,那是因為他出生于這片被污染的世界。
    他誕生的時候便已經沾染了因果。
    但這點影響不算什么。
    所以這下界的靈氣對他而沒有傷害,對仙人而卻是劇毒。
    這便是凡人斬仙的契機之一。
    只要在這下界,仙人的實力便會隨著時間流逝而不斷被削弱,且時刻承受著蝕骨之痛。
    陳懷安閉目,開始推演那斬仙一劍。
    這劍法沒有盡頭。
   &nb-->>sp;它以殺意養劍意。
    剛好與那位兇獸賜予他的殺之道貼合。
    只不過,現在他只殺仙。
    根據玉簡所述,這殺伐之道,分為四境。
    第一境:斷紅塵。斬仙體,斷生機,凡仙可傷。
    第二境:斬真靈。滅仙魂,碎真靈,地仙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