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往沙發上一坐,二郎腿翹得老高,活像個剛打贏官司的地痞。他這張嘴,在清風坳那可是出了名的厲害——當年村頭王寡婦罵街能罵到口干舌燥,結果被他三兩語說得抹著眼淚回家,從此見了他就繞著走。
盧婉清雙手抱胸,胸脯起伏得像揣了只兔子。她長這么大,還沒跟人這么吵過架,尤其是被人堵得說不出話來,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盧婉清的聲音都帶了哭腔。
陳伯站在中間,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手里的帕子都快擰出水了。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這兩位就是火星撞地球,湊一起就沒好。
“小姐,小高他……他不是故意的。”陳伯硬著頭皮勸架,“都是我的錯,沒跟他說清楚天臺不能去。”
“陳爺爺!”盧婉清跺著腳,粉色的連衣裙都跟著顫,“我早就跟您說過,別把這鄉巴佬帶回來!您看看他,偷看我洗澡還嘴硬,哪有半點教養?”
“我這不叫嘴硬,叫實事求是。”李高掏了掏耳朵,“再說了,要論教養,偷看別人洗澡還大喊大叫,這教養也不咋地。”
“你還敢說!”盧婉清氣得眼睛都紅了。
陳伯趕緊擋在兩人中間,對著李高使眼色:“小高,你就少說兩句吧,小姐她年紀小……”
“年紀小不是耍無賴的理由。”李高偏不領情,“在我們村,三歲娃娃都知道‘看了不該看的得賠禮’,她倒好,反過來咬人。”
盧婉清氣得差點暈過去,抓起桌上的蘋果就想砸,又被陳伯死死攔住。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像老鐘被敲響,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這是怎么了?老遠就聽見吵吵嚷嚷的。”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老者走了進來。這老爺子約莫七十歲,國字臉,濃眉大眼,不怒自威,往那兒一站,客廳里的火藥味瞬間散了一半。
李高眼睛一亮,心里嘀咕:這老爺子面相不一般啊,寬眉闊額,是個有度量的,配上這國字臉,妥妥的長壽相。難怪盧家能在錦城立足,有這尊大佛鎮著,想不興旺都難。
“盧爺爺好,我是李高。”李高站起身,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在清風坳,見了長輩得懂禮貌,這是清風道長教他的第一課。
盧正宏笑著點點頭,目光在李高身上打了個轉。這小子雖然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可眼神清亮,腰桿筆直,倒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子。
“爺爺!”盧婉清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撲到盧正宏身邊,摟著他的胳膊撒嬌,“您看看他!偷看我洗澡還嘴硬,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哦?有這事?”盧正宏挑眉,看向陳伯。
陳伯趕緊解釋:“是個誤會,小高不知道小姐在天臺游泳……”
“什么誤會!”盧婉清搶話,“他就蹲在泳池邊盯著看,眼睛都直了!”
李高不樂意了:“你這話就不對了,我那是掉下去之前的事,掉下去之后我光顧著喝水了,啥也沒看見。再說了,你洗澡不關門,怪誰?”
“你還敢說!”盧婉清跳腳。
盧正宏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安靜:“行了,多大點事。他是你未婚夫,看兩眼怎么了?”
盧婉清:“……”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李高也愣了:這老爺子挺上道啊。
“爺爺!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盧婉清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才不要他當我未婚夫!”
“這事可不是你說了算的。”盧正宏板起臉,威嚴頓時出來了,“咱們盧家講究而有信,當年跟你李爺爺定下的事,不能反悔。”
“我不管!”盧婉清跺著腳,“要么他走,要么我走!”
“你這孩子,越來越沒規矩了。”盧正宏嘆了口氣,“千佛是客人,你這么待客,像話嗎?”
盧婉清見爺爺真生氣了,不敢再鬧,可心里憋著氣,狠狠瞪了李高一眼,轉身就往樓上跑:“我不吃飯了!”
“這孩子……”盧正宏無奈地搖搖頭,轉頭對李高笑道,“讓你見笑了,被我慣壞了。”
“沒事,年輕人脾氣躁。”李高看得開,反正他也沒打算真娶這爆脾氣的娘們。
他從布包里掏出個牛皮紙信封,遞過去:“盧爺爺,這是我爺爺讓我交給您的。”
盧正宏接過信封,抽出信紙,戴上老花鏡仔細看著。客廳里靜悄悄的,只有他翻紙的聲音。李高端起桌上的茶,慢悠悠地喝著,心里盤算著怎么開口退婚。
盧正宏看完信,把信紙折好,嘆了口氣:“你爺爺都跟我說了。”
“那您看……”李高試探著問。
“婚事可以先放放。”盧正宏看著他,“但你得在錦城待著,明天就跟婉清一起去錦華中學上學。”
李高一愣:“上學?我都十八了,還上中學?”在清風坳,十八的后生都該娶媳婦生娃了。
“咋不能上?”盧正宏笑了,“你李爺爺說了,你從小沒正經上過學,得補補。正好跟婉清做個伴,她在學校調皮,你多看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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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陳伯差點把舌頭咬了——讓李高看住盧婉清?這跟讓貓看老鼠有啥區別?上次盧婉清把隔壁班男生的自行車胎扎了,還是他去賠的錢。
“盧爺爺,我怕不行。”李高趕緊擺手,“我連abcd都認不全,去了也是搗亂。再說了,你家孫女那么厲害,我哪看得住?”
“認不全就學,搗亂就罰。”盧正宏說得干脆,“至于婉清,你不用怕她,她就是紙老虎。再說了,你不是會道術嗎?實在不行,畫道符鎮鎮她。”
陳伯:“……”老爺子您是認真的嗎?上次那穿墻符把村長家墻撞出個窟窿,您是忘了還是咋地?
李高撓撓頭,他倒是想畫符,可清風道長說了,非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再說了,用符對付個小姑娘,傳出去得被清風坳的人笑掉大牙。
“我來錦城,主要是想……”李高想說找親爹的事,又覺得不太好開口。
“我知道。”盧正宏打斷他,“你爺爺在信里提了,你想找你親生父母。這事不急,慢慢來,我讓人幫你打聽著。”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千佛,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可你李爺爺跟我是過命的交情。當年若不是他,我這條老命早就沒了。你就當幫我個忙,在學校多照看婉清兩眼,行不?”
話說到這份上,李高也不好再推辭。他爺爺常說,欠了人情就得還,不然晚上睡不踏實。
“行吧。”李高點點頭,“上學我去,照看她也行,但要是她欺負我,我可不干。”
“她敢!”盧正宏眼睛一瞪,“她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打斷她的腿。”&l-->>t;br>這話剛說完,二樓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東西被砸了。
陳伯嘴角抽了抽:得,這梁子算是結深了。
晚飯時,盧婉清果然沒下來。傭人把菜端上桌,盧正宏一個勁地給李高夾菜,跟招待親孫子似的。
“嘗嘗這個,錦城的糖醋魚,跟你們山里的做法不一樣。”
“這個紅燒肉,是婉清最愛吃的,你也試試。”
李高嘴里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說:“好吃,比村里的鐵鍋燉香。”他這一路顛簸,早就餓壞了,此刻甩開腮幫子猛吃,看得陳伯直咋舌——這飯量,頂得上三個壯漢。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盧正宏笑著給他倒了杯果汁,“明天上學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書包文具啥的,陳伯都給你買齊了。”
“謝謝盧爺爺。”李高咽下嘴里的肉,“學費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