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小區晨練區的梧桐樹影里,李高看著蕭定軍瞪大的眼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往旁邊的石凳上坐了,順手撿起片落在腿上的梧桐葉:“蕭老,您先別急著驚訝,我問您個事兒——您覺得太極拳打出來,最大的用處是啥?”
蕭定軍幾乎沒猶豫,一拍大腿:“那還用說?強身健體啊!我練了幾十年,血壓雖然沒全降下來,但比以前精神多了,感冒都少犯!”他說著還挺了挺腰板,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身體底子。
李高卻搖了搖頭,指尖轉著那片梧桐葉:“不全對。您知道太極拳最早是誰創的不?相傳是張三豐,那時候創這拳,可不是為了讓大家晨練遛彎的——是為了殺敵防身,講究的是‘以柔克剛,后發制人’。您要是從一開始就抱著‘只強身,不練勁’的想法練,那從根上就偏了,自然摸不到真精髓。”
這話一出口,蕭定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可一想到剛才李高打拳時那股“融在風里”的勁兒,又把話咽了回去。他蹲下來,湊近李高,聲音都放低了:“那……那你說,太極的精髓到底是啥?我以前聽人說,是‘四兩撥千斤’,難道也不對?”
“算對一半吧。”李高把梧桐葉放在石凳上,比劃了個抱球的姿勢,“‘四兩撥千斤’得有前提——你得先懂‘千斤’的勁兒,知道對方的力從哪來,才能用‘四兩’的力卸了它。所以真正的太極高手,得是剛柔并濟的。光練柔,遇到真勁兒就頂不住;光練剛,又少了太極的巧勁兒。我這身子弱,練不了剛,只能往柔里鉆,其實也算是走了偏路。”
蕭定軍聽得眼睛都直了,他這輩子聽了無數人講太極,還是頭一次有人說得這么透徹。他抓了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地笑:“小高啊,那……那你能不能日后多指點指點我?我也想糾正糾正自己這幾十年的老毛病。”
“您可別找我。”李高趕緊擺手,想起山里一起長大的鐵蛋,忍不住笑,“我有個發小叫鐵蛋,那小子天生力氣大,太極的剛柔勁兒全融透了,一拳能把老槐樹打個坑。等他來錦城了,我讓他教您,比我靠譜多了——我這半吊子水平,可別誤了您。”
“還有比你厲害的年輕人?”蕭定軍這下是真驚著了,嘴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現在的小伙子都這么牛了?我家那孫子,讓他練兩下太極,寧愿抱著手機打游戲!”
李高忍不住笑了,剛想說話,就見蕭定軍又皺起眉頭:“不對啊小高,你說你走了偏路,可我看你打拳,比我那套順溜多了,這又是為啥?”
“倆原因。”李高伸出兩根手指,“第一,我入境深。打拳前先把自己放空,跟周圍的風、樹、地面融到一塊兒,動作自然就順了——您下次練的時候,別盯著手看,試試閉著眼聽鳥叫,說不定能找到感覺。第二嘛……”他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您的招式太死了,沒活泛開。”
“招式死?”蕭定軍這下是真急了,聲音都提高了點,引得旁邊打太極的大媽看過來,“我這招式是跟市太極協會的老師學的,標準得很!怎么就死了?”
“標準不代表對。”李高趕緊壓低聲音,指了指遠處隨風晃的樹枝,“您看那樹枝,風大了就彎,風小了就直,沒個固定樣兒,可它從來不會斷。太極也一樣,初期得學招式打基礎,可練到后來,得把招式忘了,隨心而發——心里想往哪動,身體就跟著動,這才叫‘太極’,不是‘太極操’。”
蕭定軍站在原地,盯著那樹枝看了半天,突然一拍腦門:“哎喲!我這幾十年,光顧著記‘白鶴亮翅要抬多高’‘云手要邁多寬’,把最根本的忘了!難怪總覺得差口氣!”他苦笑著搖搖頭,“你這小子,今天算是把我這老臉打疼了,不過也把我打醒了!”
李高見他沒生氣,反而松了口氣,笑著安慰:“蕭老,您也別灰心。按現在大家晨練的標準,您這水平已經是頂尖的了。要是就想強身健體,現在這樣挺好,不用非得追求啥高境界。”
“不行不行!”蕭定軍擺擺手,眼睛里反而亮了,“知道有更好的路,哪能不往前走?就算練不成頂尖,多學一點也是賺的!對了,你剛才說的張三豐,是不是就是創太極的那位?你爺爺沒跟你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