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再次灑落在這片飽經磨難的土地上。
劫后余生的村民們,茫然地抬起頭,看著空中那道緩緩落下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時間,竟無人敢上前相認。
嚴靖杰落在曬谷場上,看著人群中相互攙扶著、老淚縱橫的父母,看著激動得說不出話的大哥,看著依舊虛弱但眼中燃起希望的大伯……他心中有千萬語,卻堵在喉嚨,最終只化作深深一揖。
“爸,媽,哥……我回來了。”
嚴守誠老淚縱橫,顫抖著上前,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嘴唇哆嗦著,最終只化作一聲帶著哭腔的長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母親更是直接撲上來,抱著他嚎啕大哭。
嚴靖杰輕輕拍著母親的背,目光卻越過她的肩頭,與站在不遠處、同樣眼泛淚光的寇敏對視。他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寇敏破涕為笑,用力擦了擦眼角。
然而,就在這悲喜交加、氣氛稍緩的剎那——
異變再生!
天空之上,那原本因陣法破碎而恢復清明的天穹,毫無征兆地,猛地暗了下來!一股遠比之前兩名金丹后期加起來還要恐怖、還要恢弘、仿佛與整片天地融為一體的浩瀚威壓,如同整個天穹塌陷般,轟然降臨!
云層翻滾,凝聚成一張模糊不清、卻帶著無上威嚴的巨大人臉!那人臉的雙眼,如同兩輪冰冷的太陽,淡漠地俯視著下方的黑石村,目光最終落在了嚴靖杰身上。
一個宏大、古老、不含絲毫感情的聲音,如同天憲,響徹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混沌余孽……竊據源脈……擾亂天綱……其罪……當誅。”
聲音落下的瞬間,一只完全由法則與靈氣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帶著碾碎星辰、破滅萬物的恐怖氣息,如同上蒼之罰,朝著嚴靖杰,朝著整個黑石村,緩緩按下!
元嬰!是天衍宗的元嬰老祖!親自出手了!
剛剛經歷苦戰、解救村民的嚴靖杰,瞳孔驟然收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機!
他猛地將懷中母親推向父親,身形沖天而起,混沌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所有力量毫無保留地爆發,暗金色的混沌真元混合著墜龍澗吞噬的煞氣,化作一道逆沖蒼穹的混沌光柱,悍然撞向那遮天巨手!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震動了整片天地!
混沌光柱與遮天巨手狠狠撞在一起!能量風暴瞬間席卷開來,將曬谷場上的村民盡數掀飛!房屋倒塌,大地開裂!
嚴靖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如同流星般從空中墜落,狠狠砸在地面,將地面砸出一個深坑!他周身混沌真元渙散,金丹哀鳴,僅僅一擊,便已身受重創!
元嬰與金丹,乃是云泥之別!
那遮天巨手只是微微一頓,黯淡了些許,卻依舊帶著無可抗拒的力量,繼續緩緩壓下!要將這村莊,連同這“混沌余孽”,一同從世間抹去!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人的心。
嚴靖杰掙扎著想要站起,卻感覺渾身骨骼如同散架,經脈欲裂。
難道……剛剛回來,就要眼睜睜看著一切毀滅?
就在這萬念俱灰之際——
他懷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煙霞山老道的云紋令牌,以及那枚“戰”字令牌,竟同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云紋令牌化作一道純凈白光,沖天而起,沒入虛空,似乎在溝通著什么。
而“戰”字令牌則血光大盛,那鐵血戰意不再守護他,而是化作一道血色洪流,瘋狂涌入他破碎的經脈與哀鳴的金丹之中!一股源自遠古、不屈不撓、敢于向天地揮刀的慘烈意志,在他靈魂深處熊熊燃燒!
與此同時,墜龍澗深處,那低沉搏動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帶著一絲焦急與催促!仿佛在呼喚著什么!
嚴靖杰福至心靈,猛地看向不遠處,同樣被威壓震懾、臉色蒼白、眉心“源種”劇烈跳動的寇敏!
龍魂的警示在腦海回蕩——“她的路……在你……你的路……亦在她!”
“華妹!”他用盡最后力氣嘶吼,“信我!”
寇敏看著他決絕的眼神,看著那遮天蔽日、毀滅一切的巨手,看著這生養他的村莊即將覆滅……她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隨即被一種同樣決絕的神色取代!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她信他!
她閉上眼,放棄了所有抵抗,任由眉心那枚“混沌源種”以前所未有的強度搏動、發光!
“嗡——!!!”
一道粗大的、灰蒙蒙的、蘊含著最原始混沌氣息的光柱,猛地從寇敏眉心爆發,沖天而起,與嚴靖杰體內那被戰意激發的混沌金丹之力,以及那來自墜龍澗深處的搏動指引,瞬間連接、交融!
三者合一!
嚴靖杰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投入了一個無盡的混沌旋渦!他“看”到了!在黑石村的地下深處,在那被“三才鎖靈陣”苦苦鎮壓的混沌源脈核心處,一扇古老、巨大、布滿了無數鎖鏈與封印的……石門虛影,正在緩緩浮現!
而那從天而降的遮天巨手,其目標,似乎并不僅僅是他,更是……要阻止這扇石門的顯現?!
“原來……如此……”嚴靖杰在意識中明悟。
這扇門,才是關鍵!
他沒有絲毫猶豫,匯聚了寇敏“源種”之力、自身金丹之力、墜龍澗龍魂指引以及“戰”字令牌意志的全部力量,化作一柄無形無質、卻仿佛能斬斷因果、劈開宿命的——混沌之刃!
不是斬向那遮天巨手,而是……斬向了黑石村地下,那扇正在艱難浮現的——古老石門!
“開!!!”
伴隨著他靈魂的咆哮,那凝聚了所有力量與希望的混沌之刃,無視了空間與封印的阻隔,狠狠斬在了石門之上!
“咔嚓——!!!”
一聲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碎裂聲,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
那扇被無數鎖鏈與符文纏繞的古老石門,中央,被斬開了一道細微的、卻無比清晰的……裂縫!
一股無法形容其古老、其浩瀚、其混亂、其……充滿無限可能的混沌氣流,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從那裂縫中洶涌而出!
首當其沖的,便是那遮天蔽日的法則巨手!
那蘊含著元嬰修士無上法力的巨手,在接觸到這精純到極致的原始混沌氣流時,竟如同驕陽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天空之中,那云層凝聚的巨大人臉,第一次露出了驚怒之色!
“混沌之門……竟被強行開啟了一絲?!嚴凌風……你留下的后手……該死!”
宏大的聲音帶著一絲氣急敗壞,那巨大人臉迅速淡化、消散,連同那殘余的威壓,也潮水般退去。
天空,重新恢復了清明。
只留下滿地狼藉的黑石村,驚魂未定的村民,相互攙扶、氣息奄奄的嚴靖杰與寇敏,以及……那從地底裂縫中,依舊在絲絲縷縷溢散出來的、改變了一切命運的——原始混沌氣息。
嚴靖杰癱倒在深坑邊緣,看著空中消散的巨臉,感受著地底那扇被強行斬開一絲縫隙的石門,以及懷中因力量耗盡而昏迷的寇敏,心中沒有喜悅,只有一片沉重的茫然。
門,開了一絲。
但門后,到底是什么?
而開啟這扇門的代價……又是什么?
他抬頭,望向遠方,目光仿佛穿透了虛空,看到了那些因混沌之門開啟而必將被驚動的、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
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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