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線桿的影子停在高臺邊緣,像一道黑線劃開地面。陳陌盯著那條線,呼吸放得很輕。他右腳的影子依舊殘缺,像是被什么咬掉了一塊。
張鐸沒再說話,只是把手里的碎磚往旁邊一扔。磚塊落地時沒有聲音,但地面那一圈漣漪又泛了起來,一閃即逝。
“它知道我們在。”張鐸低聲說,“但它現在不動,是因為我們沒動。”
陳陌點頭。他明白這種對峙——誰先打破靜止,誰就暴露破綻。
“剛才你說……這不是鬼城?”他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不是。”張鐸靠著柱子坐下,“這里沒有魂魄,也沒有怪物。sharen的是規則本身。你違反一條,就會觸發下一條。環環相扣,逃不掉。”
“就像陷阱機關?”
“比那更狠。”張鐸看著他,“機關是死的,規則是活的。它會等,會記,會追。你犯一次錯,它就把你標記進系統里。之后不管你躲到哪,它都能順著邏輯把你找出來。”
陳陌想起自己踩中影子時小腿被拉扯的感覺。那種力量不是物理上的,更像是整個空間都在排斥他。
“所以影子殘缺……意味著我已經被系統記錄了?”
“沒錯。”張鐸點頭,“你現在是個‘異常體’。正常人影子完整,行為符合規則。你是例外,自然會被盯上。”
“那別人呢?還有沒有像我這樣的人?”
“有。”張鐸語氣沉下來,“但我見過的,都死了。有人想靠暴力突圍,有人試圖破解所有規則,還有人干脆放棄,站在月光下不動。結果一樣——消失。”
陳陌握緊拳頭。他知道這地方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
“那你為什么能活到現在?”
張鐸沉默了幾秒。“因為我學會了一件事:別挑戰規則,先理解它。”
他抬起手,指向遠處一座倒塌的電影院招牌。霓虹燈管早已熄滅,但輪廓還能看出來。
“看到那個地方沒?那是影城的核心區域之一。每次出現,都會有些新人往那邊跑,以為能找到出口。但他們不知道,那里是規則最密集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這些?”
“三個月前,我在現實世界查七個失蹤案。”張鐸說,“七個人,全是月圓夜當晚從監控里憑空消失的。他們最后出現的位置,都在老城區幾條交叉巷子里。”
陳陌立刻想到自己的經歷——那天晚上,他也走在類似的街區。
“我去現場勘察,走進其中一條巷子。”張鐸繼續說,“下一秒,天黑了,街景變了。我就到了這里。”
陳陌盯著他。“所以你也和我們一樣,是被卷進來的?”
“不一樣。”張鐸搖頭,“我是主動去查的。其他人,都是無意間撞上的。而我能活下來,是因為我一開始就明白一件事——這座城是有規律的。”
“什么規律?”
“只在月圓夜出現。”張鐸抬頭看天,“每次持續十二小時,從午夜開始,到清晨六點自動崩解。只要在這之前不死,就會被彈回現實。”
“可現實中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么?”
“他們當然不知道。”張鐸冷笑,“你以為那些失蹤的人真的消失了?不,他們回來了,只是沒人記得那段經歷。記憶被規則抹掉了。”
陳陌心頭一震。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影城的存在,早就滲透進了現實。
“那你保留記憶,是因為……”
“因為我發現了第一條通用規則。”張鐸說,“‘說出真名者,將失去身份’。我從進來第一天起就沒說過自己的名字。連做夢都沒提過。”
陳陌猛地想起系統的提示:“說謊能避開監視”。
原來如此。
“所以系統提示有的是真的?”他問。
“部分真實。”張鐸盯著他,“但關鍵在于,它不會告訴你代價。你說謊確實能繞過某些監控機制,可每說一次,你的存在就被削弱一分。三次以上,你就不再是原來的你了。”
陳陌想起自己試探時頭頂浮現的“勿信者”字樣。那時他還以為是警告外人,現在才懂,那是規則對“自我否定”的反噬。
“所以說謊不是解決辦法?”
“是毒藥。”張鐸語氣嚴厲,“短期有效,長期致命。你以為騙過了規則,其實是規則在利用你,一步步把你變成虛無。”
陳陌閉上眼。左眼還在刺痛,但他不敢再開啟規則之眼。他知道那種能力就像雙刃劍,看得越多,傷得越深。-->>
“那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也出問題?”
“我救你不是為了看你重復別人的路。”張鐸說,“你有規則之眼,能看到痕跡。這是極少數人才有的機會。如果你能看清規則是怎么運作的,也許能找到破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