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陌蹲在臺階上,右手撐地,左手按著左眼。疼痛還在,像有根鐵絲在里面攪動。他不敢睜眼,但必須看清楚墻上的變化。
“張鐸。”他低聲說,“手電照剛才那塊綠膜。”
張鐸立刻把手電光移過去。光束落在墻面,那片深色區域比周圍更濕,顏色發黑,像是剛滲出的液體凝固前的狀態。表面有一道細線正在延伸,緩慢彎曲,形成半個弧形。
陳陌閉著眼,回憶之前在廣場看到的符號結構。那些刻痕是環形排列的,帶有頻率感,每隔一段距離重復一次。而眼前這道弧線,走向和節奏都不同。它更像是一種書寫過程,而不是靜態標記。
他用指甲輕輕刮開邊緣的綠膜,露出下面的石壁。筆觸是從石頭內部透出來的,不是刻上去的,也不是畫的。痕跡的顏色更深,像是從墻體里慢慢擠出來的一樣。
“這不是人寫的。”他說,“是墻自己長出來的。”
張鐸沒說話,把光壓低,仔細照著那行字的。那里沒有明顯的開端,線條直接從石縫中冒出來,像血管分支。
“你能看出內容嗎?”張鐸問。
“看不清。”陳陌搖頭,“太慢了。一分鐘可能只出一筆。但我們不能等。”
他抬手摸了摸臺階側面。剛才滑倒時發現的波浪刻度還在,垂直分布,每一道間隔均勻。他數了一下,從第一級到第七級,正好出現一組完整圖案。再往上七級,又是一組。
“不是隨機的。”他說,“是循環。”
張鐸抽出刀,在隨身帶的一塊木板上開始臨摹。他先畫下墻面那道弧線,再把臺階側壁的波浪紋復制下來。畫完后,他對比兩者。
“節奏一樣。”他說,“你看,墻上的筆畫每延伸一毫米,臺階那邊就多出一道刻痕。幾乎是同步的。”
陳陌點頭。他已經察覺到了。這兩者之間存在某種聯動。刻度是計數,文字是輸出。一個記錄時間單位,一個表達規則內容。
“鐘樓的時間系統沒停。”他說,“它在重啟。”
張鐸抬頭看他:“你是說,它壞了,現在正在重新啟動?”
“有可能。”陳陌說,“我們看到的靜止,只是速度太慢。就像電影卡幀,其實畫面還在往前走。”
他伸手去碰最近的一道波浪刻痕。指尖剛接觸,就感覺到一絲震動。很輕,但確實存在。像是電流穿過骨頭。
“它有反應。”他說,“這個系統還能感知外界。”
張鐸往后退了半步:“別碰太多。萬一觸發什么機制呢?”
“我已經觸發了。”陳陌沒收回手,“剛才我摸的時候,墻上的筆畫加快了一點。”
兩人同時看向墻面。那道弧線確實在延伸,速度比之前快了些許。雖然肉眼難以捕捉,但對比手電光下的陰影位置,能判斷出變化。
“你的動作影響了它。”張鐸說。
“不只是動作。”陳陌低頭看自己的手指,“是我觸碰的方式。剛才我是輕輕按下去的。現在我用力壓。”
他加重指力。震動變強了。臺階側壁的刻痕開始以更快的速度浮現,一道接一道。墻上的筆畫也隨之加速,弧形逐漸閉合,變成一個圓。
“你在給它輸入信號。”張鐸聲音壓低,“就像……操作機器。”
陳陌沒回答。他在想另一件事。規則之眼雖然不能用,但他記得那些殘留痕跡的形態。廣場上的符號是灰色的,浮現時帶著灼燒感。而這里的痕跡是黑色的,從內部生長,溫度偏低。
兩種規則,不同層級。
“時間類規則不在規則之眼的觀測范圍內。”他說,“上次我試過看影子移動,什么都看不到。但現在我知道為什么了——它不在同一個層面運行。”
張鐸皺眉:“什么意思?”
“普通規則是寫在空間里的,比如‘觸影者失形’。但時間規則是嵌在結構里的,它控制的是整個系統的運轉邏輯。”陳陌指著臺階,“這些刻痕不是結果,是程序。它們在告訴鐘樓該怎么走下一步。”
張鐸沉默幾秒:“那你現在是在干擾程序?”
“我在測試它的響應機制。”陳陌松開手指。震動停止,墻上的筆畫也緩了下來。
他喘了口氣。左眼還在疼,體力也在下降。但他不能停下。
“我們需要更多數據。”他說,“你記下每一次變化的時間點。我再來試一次。”
張鐸點頭,拿出小刀在木板邊緣劃了一道。這是他們唯一的計時方式——靠影子移動來估算真實流逝。
陳陌再次伸手。這次-->>他用兩根手指,輕輕搭在波浪刻痕上,然后緩緩施加壓力。震動重新出現,比上次更強。臺階上的新刻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每兩秒一道。
墻上的圓完成了。緊接著,新的筆畫從圓心延伸出來,開始構成下一個字符。
陳陌盯著那道新生的線。形狀陌生,不像任何已知的文字。但它有種熟悉的節奏感,和廣場符號的波動頻率接近。
“它在回應我。”他說,“不是隨機生成。它知道我在做什么。”
張鐸記錄下第三次變化的時間間隔:“三十七秒。比上次短了十三秒。”
“說明系統在加速。”陳陌松手,“它正在恢復運行狀態。”
“那我們怎么辦?”張鐸問,“讓它繼續?還是阻止?”
“不知道。”陳陌說,“如果它完全重啟,時間流速可能會恢復正常。但也可能反過來——里面一秒,外面一天。我們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