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老太爺端起茶盞,指尖剛觸到杯沿,他袖口微不可察地拂過桌面,一股極淡的氣勁竟讓棋盤邊緣的白子齊齊顫動了半分。
孫行空的太極氣勁也絲毫不弱,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此時在蕭墨的眼中,兩人不是簡簡單單在下棋,棋盤上,兩種顏色的棋子猶如古時候戰場廝殺。
棋盤上的落子聲輕得像雪花落地,卻帶著千鈞之力。孫行空的黑子如蒼鷹撲兔,每一步都直逼商老太爺的白陣腹地;商老太爺的白子卻似流水繞石,總能在絕境中尋得生機。
兩人自始至終未再語,只有指尖捻起棋子的微響,以及目光在棋盤上的無聲交鋒。即便連對氣毫無感覺的商幽嵐也隱隱感覺不對,不過她也并沒有出聲。
蕭墨站在一旁,呼吸都放輕了。他看見孫行空落子時,指節泛白,黑氣仿佛順著棋子滲入木格,商老太爺拈子時,指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白汽,落子處的木紋竟泛起一層薄霜,“黑子為陽,白子為陰……”
蕭墨的目光在黑白交錯處凝住。孫行空的黑陣看似剛猛,卻在商老太爺的白棋纏繞下漸漸滯澀;而白子的柔韌,若無黑子的沖擊,也難有騰挪的空間。
——陰陽從不是孤立的兩極,而是相生相濟的整體。忽然,孫行空一子落定,黑子如利劍般刺穿白陣防線。
商老太爺卻微微一笑,拈起白子輕輕落在黑子旁,看似退讓,卻讓周圍的白棋瞬間活了過來,反將黑子困在中央。“原來如此!”
蕭墨腦中轟然一響。這落子間的進退,不正是“陰陽相須”的道理?陽盛則陰損,陰盛則陽衰,唯有剛柔相濟,方能生生不息。
心念電轉間,蕭墨體內的氣感忽然自行流轉。丹田處的暖流與寒流不再各行其道,竟交織成一個旋轉的太極旋渦,順著經脈蔓延至指尖。
他下意識地抬手,掌心竟浮現出淡淡的白汽,白汽中又裹著一絲赤紅,正是陰陽二氣交融之象。“嗯?”孫行空率先察覺到異樣,落子的手頓在半空。
他看向蕭墨的掌心,眼中閃過驚色——這小子竟在不知不覺間引動了陰陽二氣,而且運轉圓融,毫無滯澀。商老太爺也抬眼望去,原本平靜的目光驟然銳利。
他與孫行空對弈數十年,深知這棋盤暗合陰陽玄機,卻沒想到蕭墨僅憑旁觀,就能悟透其中精髓,甚至引動自身氣感發生質變。
蕭墨掌心的白汽與赤紅交織流轉,如同一枚微縮的陰陽魚在緩緩旋轉。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內的暖流與寒流不再是相互抵觸的兩股力量,而是像棋盤上的黑白子般,開始循著某種奇妙的韻律纏繞、融合。
“原來如此……”蕭墨喃喃自語,過去困擾他的癥結豁然開朗。
他一直將玄陽針的灼熱與玄陰針的清涼視為對立面,如同執著于黑子必勝或白子必贏,卻忽略了棋局的勝負從不在單一棋子的強弱,而在陰陽的調和。
就像方才孫行空那記凌厲的斷棋,看似破了白陣,卻因后勁過剛,反被商老太爺以柔勁圍住——這正如他用玄陽針治療時,若不輔以玄陰針的潤養,再好的療效也難持久。
孫行空捻著黑子的手懸在半空,眼底的驚色漸漸轉為贊嘆:“臭小子……這就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