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微花了一分鐘，整整一分鐘，才成功讓自己的聲帶重新振動起來。

在這堪比一個甲子般漫長的一分鐘里，他的大腦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重塑。

他從小到大建立的世界觀，就像一棟用最標準的榫卯結構搭建起來的精密閣樓，結果云笑棲就像個火藥桶，炸得面目全非。

現在，這棟閣樓已經變成了四面漏風的危房，只剩下幾根承重柱還在風中搖搖欲墜。

佛度有緣蹦迪人……

他現在一想到這七個字，神魂就開始抽搐。

佛祖他老人家聽了，棺材板都得跟著打節拍。

不對，等等。

陸知微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他剛才竟然真的在腦海里，給佛祖的棺材板配上了節奏！

咚次打次！咚次打次！

完了。

他的道心，真的要崩了。

“大師兄？咋啦？不要睡覺啦你清醒一點！”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斷了他混亂的思緒。

陸知微機械的轉動眼珠，看向眼前的云笑棲。她那張臉上寫滿了關切，可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里，分明還殘留著剛才蹦迪現場的興奮余韻。

“師妹。”陸知微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你知道嗎，我剛才差點以為自己死了。”

“啊？”云笑棲眨眨眼，“沒死啊，你不是好好的嗎？”

“我是說，”陸知微深吸一口氣，“我以為自己的神魂被怨氣撕碎了，所以才會產生幻覺。”

“什么幻覺？”

“就是看到我師妹用嗩吶吹《大悲咒》，還給一群怨魂開蹦迪派對的幻覺。”

云笑棲：“……”

陸知微：“……”

兩人對視三秒。

“所以，”陸知微閉上眼，“那不是幻覺對吧。”

“嗯。”云笑棲點點頭，語氣真誠，“是真的。”

陸知微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了入門時，師尊對他說過的話：“知微啊，你天賦卓絕，日后必成大器。但修行路上最忌心魔，切記要守住本心，莫要被外物所擾。”

師尊啊，您當年說的外物，包括這種會用嗩吶超度怨魂的小師妹嗎？

云笑棲已經收好了她的作案工具——嗩吶和那一套看上去就很便宜的擴音陣盤，正一臉關切地看著他，仿佛剛才那個把怨魂煉獄變成大型土嗨現場的dj不是她一樣。

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里，寫滿了我剛才是不是超帥的求夸獎表情，看得陸知微又是一陣心梗。

他看著云笑棲，眼神復雜到了極點，仿佛在看一個由最純粹的善與最極致的惡、最神圣的佛法與最魔性的旋律捏合而成的矛盾混合體。

他張了張嘴，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以后能不能……提前預告一下？”

至少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提前吃兩顆清心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