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枕頭一角,朝房門口看去,朝懨穿戴整齊,站在房門口,修長如竹的手指弓起,方才敲了門,他的手指距離房門很近,正欲收回。
這人雖然顧筠總在心里嘀咕對方是個狗東西,但是對方的動物形態更接近于蛇,立在原地靜靜看人時,黑眸深不見底,陰郁之息仿佛山岳,排山倒海地壓來,令人有種被吞入腹中,肌肉一寸寸絞碎骨頭,胃酸一點點腐蝕血肉的恐怖。
顧筠:“……”
被他迫害的對象來了。
這是要找他算賬嗎?
可是對方不是已經算過賬了嗎?
顧筠記得自己當時說了那話后,朝懨當時沒有發作,這是不許其他人亂傳,要將聽到的話爛在肚子里,等到回到暖閣,把他放到床榻上面,方才說道:
“現在不會,以后會。畢竟我喜歡強人所難。”對方的聲音發涼,不難聽出惱意。
他當時倒也敏銳,察覺到威脅,一個勁往被子里拱,可惜沒有拱過對方手速,被捉住腳踝,拉了出來,整條背脊被對方像擼貓一樣從頭揉到尾。
他起先是覺得癢,笑著躲閃,躲閃不開,憋出眼淚,又踹又打,再后來整個人都像水一樣軟了下來,歪著頭看對方,眼里盛著一片霧水,尾部發紅。
對方停了手,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看他。
那是什么感覺,他并不清楚,但感覺全身筋骨都軟下來,再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記得了。
雖然如此,但對方之前卻已報過仇了。
如果報過仇了,再來尋仇,未免太過小心眼。
顧筠眼珠轉著,朝手臂上一看,單薄一層中衣。他頭皮一緊,在過分安逸的環境與尷尬的回憶之間,察覺被他忽略的事情,他動了動腳,溫暖被窩里面,也是一層單薄中褲。
昨天晚上有人給他脫了外衣。
是誰?
顧筠視線定在朝懨身上,朝懨走了進來,彎下了腰,朝他伸手。
顧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朝懨道:“看來酒醒后,沒有后遺癥。”
他的面色如常,看來不是他給自己換的衣服。那是誰?張掌設?顧筠松開對方的手,慢慢把臉埋在床單上面,新換的床單,溫暖柔軟,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他慢慢嗅著,想著事情,竟然如朝懨所,出現后遺癥了。
他有些頭疼了。
.
顧筠爬了起來,沐浴一番,擦去水珠,去拿衣服。
背對著他的正衣冠銅鏡里面映出纖秾有度的修長身影,雪白薄背上面,背脊從脖頸到尾骨像是刮了痧一樣,紅了一片,連帶著蝴蝶骨處和后腿根處也紅了。
但他沒有注意到。
他穿好衣服,來在院中,縮在竹藤椅上,曬著太陽,慢吞吞喝著甜絲絲的蜂蜜水。
張掌設拿著厚厚巾帕,給他擦著微濕的頭發。
顧筠喝完蜂蜜水,感覺好受一些,詢問張掌設,昨晚是不是她給自己脫的外衣。
張掌設一口否認了,她說:“我們倒是想要插手,但殿下不給我們這個機會。對了,殿下還親自給您擦拭了臉和手腳。”
顧筠:“……”
顧筠把杯子往張掌設手頭一放,扯過對方手中巾帕,前去尋找朝懨。
朝懨現在還在東宮,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往常這個點兒,即便沒有早朝,也到了辦公之地。
顧筠找到朝懨之時,對方正在文華殿跟東宮屬官議事。顧筠靠近了一點,殿內的聲音清晰傳了出來,立在門外的趙禾等人,見此,只當沒有看見。
朝懨和東宮屬官正在商量如何預防漕河結冰之事。
這是三件事情中的一件——河道堅冰。
顧筠聽到他們說:天再冷幾日,漕河就會出現薄冰了。現在已經敲定了幾個防止結冰的方案,不過就目前執行下來,耗費成本有點大。
不如撤了,等到結冰之時,使用人力破冰。
正好那時流民來了,把那些安頓下來的流民,安排過來做事,每日以糧結賬。既解決了人力問題,又解決了潛在暴亂問題。流民沒有事情做,很容易暴動,惹出亂子……
……
議會開完,已經臨近中午。
朝懨按著眉心,出了文華殿,只一眼便看到靠在墻邊,快要睡著的顧筠。
陽光格外偏愛他,在他的身上,灑下暖暖的溫度,他的皮膚,泛著光似的,色澤通透。
朝懨擋住了緊隨其后出來的幾位東宮屬官官員的視線,走到顧筠面前。
陰影落下,陽光被人遮擋。顧筠察覺到了幾分涼意,睡意瞬間沒了,抬起眼皮,果然是朝懨使他落入這般境地。
朝懨詢問顧筠,在這里站在做什么,有事?
顧筠看著朝懨道:“換個地方說話?”
朝懨頷首。
兩人來到春和殿書房,朝懨拉開椅子,示意顧筠坐下。顧筠不著痕跡掃了一眼,邁開腳步,來到椅前,忽而朝前一撲,撲到對方身上,嘴唇-->>擦著對方脖頸而過,而后緊緊觀察對方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