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沈清鳶在“望江茶寮”見過面后,樓望和在黑風城又停留了兩日。
這兩日,他幾乎沒有踏出樓家包下的小院。父親樓和應加強了戒備,除了原本的護衛,又通過本地關系,暗中雇傭了幾個信得過的緬北漢子,日夜巡視。小院的氣氛依舊緊繃,但表面上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靜。
樓望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他反復研究那個從“黑石盟”殺手身上奪下的金屬方盒――“鑒玉樞”。在“透玉瞳”的視野下,方盒表面那些復雜的紋路并非裝飾,更像是一種精密的能量回路,核心處那個葉子狀(或者說眼睛狀)的凹槽,散發著穩定而內斂的靈光,似乎在等待某種“鑰匙”來激活。
他嘗試過用自身微弱的精神力去觸碰那些紋路,但如同泥牛入海,毫無反應。他也試著將從沈清鳶那里得到的、關于“尋龍秘紋”的殘破皮紙上的符號,與方盒紋路進行對比,發現有幾處極其隱晦的相似,但無法確定關聯。
這方盒,無疑是“黑石盟”的重要工具,甚至可能是他們尋找、鑒別某些特殊玉石(比如龍芯實驗室需要的、或者沈清鳶家族守護的“龍淵玉母”之類)的關鍵。沈清鳶的警告猶在耳邊:“鑒玉樞”在探測時會發出特殊波動,可能引發難以預料的變故。
他必須盡快弄懂這東西,或者至少,找到安全處置或屏蔽它的方法。直覺告訴他,這方盒和“黑石盟”對他(以及他身上可能具備的“特質”)的興趣,是此次緬北之行危機的核心。
除此之外,他將爺爺給的《滇西玉脈考》又仔細翻看了一遍,結合沈清鳶給的秘紋圖譜,果然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標記、或是看似隨意勾勒的山形水勢線條中,發現了與秘紋符號隱約對應的痕跡。爺爺當年游歷滇西,恐怕不止是考察礦脈那么簡單。
第三天傍晚,天空再次陰沉下來,厚重的鉛云低垂,空氣悶熱潮濕,預示著又一場大雨將至。
樓望和正在房間里,用沈清鳶給的翡翠哨子,嘗試吹出不同的頻率。哨子很小,聲音清越穿透,但并未引來任何回應――沈清鳶大概已經離開了黑風城,前往滇西。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阿強壓低聲音的喝問:“什么人?站住!”
樓望和立刻收起哨子和桌上的“鑒玉樞”,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向外望去。
院門外,站著一個披著深色雨披、戴著斗笠的身影,身材不高,看起來有些瘦削。雨帽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那人手里似乎提著什么東西,正在和阿強交涉。
“我找樓望和樓少爺。”來人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有些沙啞,但能聽出是女聲,年紀應該不大。
阿強警惕地擋在門前:“你是什么人?找我家少爺何事?”
“故人之后,受人之托,送件東西。”那女子道,“你只需告訴樓少爺,是‘滇西故人,茶寮之約’。”
茶寮之約?樓望和心中一動。是沈清鳶的人?還是……另有所指?
他推開房門,走到院中。雨已經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打在院中的芭蕉葉上,噼啪作響。
“阿強,讓她進來。”樓望和道。
阿強猶豫了一下,還是側身讓開。那女子邁步走進院子,雨水順著她的雨披邊緣滴落。她走到樓望和面前幾步遠站定,微微抬了抬斗笠。
樓望和借著院內燈籠昏暗的光線,看清了來人的臉。很年輕,約莫十八九歲,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眉眼清秀,但眼神里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銳利和沉靜。她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既不是大家閨秀的溫婉,也不是尋常江湖女子的潑辣,更像……山林間矯健的貍貓,機警而獨立。
“樓少爺。”女子開口,聲音依舊沙啞,“我叫秦九真。沈姐姐讓我來的。”
果然是沈清鳶。樓望和心中稍定,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沈姑娘……她還好嗎?她現在在哪里?”
“沈姐姐已經啟程去滇西了。她讓我留在緬北,一是暗中照應你這邊,二是……”秦九真頓了頓,目光掃過院子四周,似乎在確認安全,“沈姐姐說,樓少爺手里有件東西,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讓我來看看,或許能幫上點忙。”
她指的是“鑒玉樞”?樓望和心中微凜。沈清鳶遠在滇西都能猜到?還是說,她對“黑石盟”的手段極其了解?
“進來說話。”樓望和側身,示意秦九真進屋。
秦九真點點頭,跟著他走進房間。阿強守在門外,神色依舊警惕。
進屋后,秦九真摘下斗笠,解開雨披。里面是一身利落的深藍色短打,腰間束著皮帶,掛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皮囊和一個小巧的弩弓。她將手里提著的那個用油布包裹的長條狀物體靠墻放下,動作輕盈利落。
“沈姐姐說,樓少爺在公盤上大放異彩,但也惹上了‘黑石盟’和萬玉堂。尤其是‘黑石盟’,他們對你……似乎格外感興趣。”秦九真開門見山,沒有多余的客套,“沈姐姐猜,他們可能會用‘鑒玉樞’一類的東西來試探甚至追蹤你。如果東西真的在你手里,會很危險。”
樓望和沒有立刻承認,只是問:“秦姑娘似乎對‘黑石盟’很了解?”
秦九真神色淡然:“談不上了解。只是我秦家祖上也是做玉石生意的,在滇西有些根基。十幾年前,家道中落,很大原因就是‘黑石盟’暗中操控礦脈、打壓同行。我從小跟著父輩耳濡目染,對他們的一些手段,多少知道些皮毛。”
原來是玉石世家出身,難怪氣質獨特。樓望和點點頭,從懷中取出那個金屬方盒,放在桌上:“秦姑娘說的,可是此物?”
秦九真的目光落在“鑒玉樞”上,瞳孔微微一縮,神情立刻凝重起來。“果然是‘鑒玉樞’……而且是‘尋玉使’專用的高級貨色。”她走上前,沒有貿然觸碰,只是仔細打量著上面的紋路,“樓少爺能從‘尋玉使’手中奪下此物,果然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