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陳跨入子時書屋玻璃門之時。
“嗬……嗬……”麥冬突然發出拉風箱般的喘息聲。
原本平靜的軀體像觸電般劇烈抽搐,書屋的桌子被震得哐當作響。
魏明手中的判官筆“當啷”掉在地上。
他僵在原地,雙眼發愣……明明剛才麥冬的血恢復正常了!
“讓開!”老陳一個箭步沖來,灰白鬢角在燭光中劃出一道弧線。
他抄起判官筆的瞬間,筆尖竟泛起詭異的青光。
“前輩不可!”魏明話音未落,老陳手腕一抖,三寸青鋒已沒入麥冬心口。
“砰!”麥冬像被無形繩索拽起,脊椎彎成夸張的直角。
判官筆插在胸腔里發出"咕嚕咕嚕"的沸騰聲,黑色血管以傷口為中心在皮膚下瘋狂蔓延。
“按住他!”老陳低喝。
魏明這才驚醒,撲上去壓住麥冬痙攣的雙腿,皮革綁帶在掙扎中繃得咯吱作響,整個桌子都在搖晃。
突然,筆桿劇烈震顫。
麥冬嘔出的黑血在半空凝結成珠,每顆血珠里都裹著一段蜷縮的紙灰,落地時發出碎玻璃般的脆響。
惡臭味頓時充滿狹小的書屋。
老陳“唰”地拔出判官筆,帶出的血珠在燈光中劃出暗紅色軌跡。
他反手扯下麥冬后頸的《金光神咒》,按在汩汩冒血的傷口上,經文接觸皮膚的瞬間,竟發出烙鐵般的“滋滋”聲。
黑貓炸毛躥上麥冬胸口,喉間發出幼崽般的嗚咽。
它不斷用頭頂去蹭主人下巴,被黑煙灼疼爪子也不肯挪開,尾巴死死纏住麥冬手腕。
“叮鈴鈴!”小滿的渡陰鈴一直沒有停,鈴聲一直在穩固麥冬的靈魂。
“呼吸平穩了。”老陳用袖口擦著判官筆上的血漬,筆尖在布料上拖出蜿蜒紅線,“他體內的尸毒排干凈就死不了。”
他喉結滾動,抱拳時指甲還陷在掌心的冷汗里:“多謝前輩救命之恩,以前小子……”
老陳把判官筆拋還給他,銅筆桿在油燈下泛著冷光:“找個說話的地方。”
他掃視著書架間晃動的陰影,聲音壓得極低,“要絕對隱蔽的。”
“地下室如何?”魏明側身讓路。
老陳站在魏家歷代牌位前,三支線香在他指間燃起。
青煙繚繞,襯得他身影如一道沉默的剪影。
魏明蹲在角落煮茶,銅壺里的水聲漸沸,蒸汽在昏暗的光線下氤氳。
他抬頭時,正對上老陳深邃的目光,心頭一緊,連忙起身。
“前輩,您請坐!”他恭敬道,手指微顫,險些碰翻茶盞。
老陳抬手虛按,袖口暗紋微閃。
“免禮。”聲音像地窖深處傳來的銅鐘余韻,沉得壓人耳膜。
魏明直起身,卻聽老陳緩緩開口:“魏小子,你這書屋,可曾想過它存在的真正意義?”
“意義?”魏明指尖一頓,銅壺懸在半空,蒸汽燙得他指節發紅。
他想起那些深夜造訪的“客人”。
翻書無聲,離去無痕。
老陳接過茶盞,茶湯映出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來你書屋的,并非活人,而是怨魂。”
魏明心頭一凜,銅壺“當”地磕在案上。
“那書屋……對他們有何用?”他嗓音發緊。
茶盞在老陳掌心轉了半圈:“子時三刻的書頁聲……你當真以為是風吹的?”
魏明突然想起那些無風自動的紙頁。
“那不是風。”老陳指尖輕叩案幾,“是執念消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