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金色流光在虛影身上浮現,如金絲一般,織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相互糾纏的符文。
神秘、晦澀。
待謝靈心想要探尋,卻是心靈猛地一震,竟然從定中醒來。
神恍恍,意搖搖。
念頭一陣紛亂難定。
似受了極大的沖擊。
“這是怎么回事……?”
謝靈心睜著眼,驚疑不定。
坐在水廊之上,良久難定。
想嘗試再去探究,又隱隱覺得不妥。
到了這個境地,謝靈心決定遵從自己的心意,暫且放下探究的念頭。
閉上良久,卻仍難定靜。
好像方才那一震,自己連端正念頭、入定靜中都難了。
“素真!備紙筆!”
素真就守在外邊,聽見叫喚,片刻功夫,就端來筆墨紙硯等物。
謝靈心接過筆,蘸了墨,便在鋪開的紙上書寫。
“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
“蓋聞天地之數……”
他是在抄寫《西游》。
心中難定,索性就抄經。
本想抄《大云經》,但一想到此經與神皇馭天下圖有關,那個弄得自己坐立難安的虛影,和此圖有關,更不愿再碰。
“山上有一仙石,石產一卵,見風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運金光,射沖斗府……”
運筆如飛,片刻工夫,就抄到猴子出世,金光沖斗牛,震動天庭。
“吱吱~~!”
一陣吱哇亂叫。
自己觀想出來的坎源山、如今已變作東海之上的花果上,心猿正于其中嬉戲。
如有所感,一陣陣吱哇亂叫。
更噪得謝靈心心煩意亂,筆下運使更更快。
“哪一個有本事的,鉆進去尋個源頭出來,不傷身體者,我等即拜他為王……”
“看罷多時,跳過橋中間,左右觀看,只見正當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書大字,鐫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
很快便抄至花果山中眾猴聚在水簾洞前,約定誰能鉆入其中尋得源頭,便拜他為王。
心猿鬧得越發歡快,在山中上竄下跳,滿山亂跑。
就像是知道謝靈心在寫什么,想要找到他筆下所寫的那處福地水簾洞般,要做這花果山的王,要做他謝靈心的王!
心猿能感知謝靈心,反過來亦然。
謝靈心也知道這潑猴在想什么。
筆下微頓,氣得笑了一聲。
“殿下,怎么了?”
在一旁伺候紙墨的素真眨眨眼:“可是有何不妥?”
謝靈心笑道:“一個不省心的潑猴,想造反。”
“啊?!”
“沒事,隨便說說。”
素真思考了一瞬,然后發出一個“哦”,又湊過來看謝靈心寫的東西。
“殿下,您這寫的是什么?”
“成仙作祖的寶經!”
“啊?!”
素真頓時跳起來,著急忙慌地跑來跑去,先是跑出門去賊兮兮地張望,回來又砰的一聲將門緊閉。
“你做什么?”
“殿下,這么重要的東西,可別泄漏出去了!”
謝靈心失笑:“還是你想得周到,那行,你給我好好把風。”
“是,殿下!”
說完還真的緊張兮兮地站在門口,時不時從門縫里朝外張望。
“……”
也好,自己能清靜點。
經這么一鬧,剛才煩躁倒少了許多。
再交按下心緒,繼續抄寫。
“……我如今進來又出去,出去又進來,尋了這一個洞天與列位安眠穩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為王?”
“眾猴聽說,即拱伏無違。一個個序齒排班,朝上禮拜,都稱‘千歲大王’……”
“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將“石”字兒隱了,遂稱美猴王……”
謝靈心抄至此處,筆鋒忽地又停住。
心中總覺有所領會,卻又遍尋不著那一點靈慧。
索性回筆,又重新抄寫。
直抄到日頭隱去,月明星稀,夜半人靜。
紙是抄了近一掌厚,似有所得,又無所得。
謝靈心嘆了一口氣,感受到有些耗損的心神,便放下筆來。
原來抄經,也算是一種修行。
不止如此,眼前這九曲流水、十畝方塘、奇石名花……
處處都是修行。
難怪,白居易耗費這么大的精力,建了這座履道園。
這本身就是他的修行。
文人儒者,起居坐臥,讀書養氣。
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樣樣都可為修行。
我又何必拘泥于每日打坐冥想?
“哈哈哈!”
幾聲暢笑。
謝靈心大袖一振,席地而臥。
索性就在這水廊之上,就著漫天星月、飛瀑流水,枕肘而眠。
剛合了眼,不過片刻,便有微眠聲。
素真輕輕走來,拿著一張薄毯,為他蓋上。
便在邊上候著,不知不覺,便靠著墻睡著了。
次日。
謝靈心睜眼便見到身上的薄毯,還有歪倒地上酣睡的素真。
不由笑了笑,扯下毯子,蓋在她身上。
起身走出水廊,依著懸巖欄桿,水瀑飛瀉,激起漫天水霧,落在臉上,只覺一陣陣清涼。
“唳――”
玄玄、鶴鶴于清晨薄霧之中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