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冗長的汽笛聲撕破了南京站清晨的薄霧。趙四提著一只半舊的帆布旅行袋,隨著人流擠出喧鬧的站臺。
第七電子管廠派來的辦事員小張已經舉著牌子在出站口等候。簡單的寒暄后,趙四坐上了一輛車篷發白的蘇式吉普,駛向城郊。
廠區比趙四想象的要安靜。高墻環繞,大門處武警站崗,檢查嚴格。
與一重廠那種鍛錘轟鳴、行車往復的粗獷景象不同,這里的安靜帶著一種精密儀器般的克制和疏離。
空氣中飄散著若有似無的酒精、丙酮和某種高溫陶瓷的特有氣息。
廠辦接待室里,分管技術的李副廠長和技術科劉科長接待了他。
李廠長四十多歲,面容憔悴,眼袋很深,握手時力道不足,客套話里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劉科長則更年輕些,不到三十,戴著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卻帶著審視,接過趙四的介紹信和革辦公函時,手指在“機械工業部技術革新辦公室”和“趙明”的名字上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歡迎趙明同志蒞臨指導。”李廠長的開場白干巴巴的,“部里領導能關注到我們這些小廠子的困難,我們很感激。”
“李廠長重了,我是來學習調研的。”趙四姿態放得很低,“我們辦公室正在編寫一本面向全國廠礦的技術手冊,旨在匯總交流解決實際技術難題的經驗。”
“這次來,主要是想向貴廠這樣的尖端單位取經,了解電子元件制造領域,特別是提升產品可靠性和壽命方面,有哪些共性的技術需求和亟待解決的瓶頸。”
“瓶頸?”劉科長幾乎是立刻接話,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和抵觸。
“我們現在的瓶頸就是怎么把合格率從百分之十幾提到及格線!趙工是機械專家吧?我們這行,電真空物理、陰極電子學、特種材料燒結,跟機械行業隔行如隔山。很多困難,恐怕說了您也…不太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