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沼的瘴氣在身后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夾雜著砂礫的熱風。云航用沼鱷皮裹住口鼻,望著前方起伏的黑色山巒——那是黑風崖的余脈,過了這片亂石灘,就是黑風城的外圍。
腳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響,每一步都透著干燥的灼熱。他已經三天沒正經喝過水,竹筒里僅剩的幾滴,是昨天從一棵枯樹的樹洞里收集的晨露。掌心的勞宮穴隱隱作痛,那是強行凝聚氣血留下的后遺癥,自從在沼澤里開啟涌泉穴后,《萬竅歸神訣》的圖譜就像活了過來,總在夜里催著他沖擊下一個竅穴。
“咔嚓。”
踩碎的骨頭上還沾著些許肉末,看形狀像是巖羊的。云航蹲下身,指尖劃過骨縫里的干涸血跡,抬頭望向左側的山坳。那里的灌木叢有被碾壓的痕跡,斷枝上掛著塊破爛的麻布,上面繡著個歪歪扭扭的“血”字。
血巖傭兵團的人。
老管家以前說過,黑風崖邊緣的礦道廢墟,是傭兵團的地盤。他們不像張氏礦務司那樣講究規矩,見了獨行的拾荒者,搶了東西再sharen是常事。云航將玄鐵片攥得更緊,順著山坳的陰影往里縮了縮——他背著的沼鱷皮里,藏著曬好的腐心草根和半副鱷骨,這些東西在黑風城的集市上,或許能換些青髓碎屑。
風里傳來鐵器碰撞的聲音。
云航迅速爬上一棵枯樹,躲在虬結的枝干間。只見五個穿著皮甲的漢子從山坳里走出來,為首的是個獨眼龍,臉上有道從眉骨劃到下巴的疤痕,腰間掛著柄銹跡斑斑的短刀,刀鞘上鑲著塊暗紅色的髓晶——那是血巖傭兵團的標記,按竅穴數量劃分等級,最低階的成員也得開三竅。
“他娘的,張氏的狗腿子動作倒快。”獨眼龍啐了口唾沫,將一塊沾著血的礦錠扔給身后的小個子,“這點青髓還不夠塞牙縫,早知道去搶拾荒者的貨了。”
“疤哥,拾荒者能有什么好東西?”小個子掂了掂礦錠,諂媚地笑,“聽說張氏礦務司最近在黑風城收‘活貨’,開五竅的礦工能換十斤黃髓呢。”
“活貨?”獨眼龍冷笑一聲,“就是些沒開天竅的廢物,拿去給雷衛練手還差不多。真有那好事,輪得到咱們?”
云航的心跳漏了一拍。沒開天竅的廢物——他們說的,不就是自己嗎?他下意識地摸了摸眉心,那里依舊平坦,仿佛那塊灼熱的玉佩從未存在過。
“疤哥,你看那是什么?”隊伍里最年輕的漢子突然指向云航藏身的方向,手里的鐵矛對準了樹干。
云航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他看見獨眼龍的獨眼瞇了起來,那道疤痕在陽光下像條扭曲的蜈蚣:“出來。”
沒有多余的廢話,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云航知道躲不過去,緩緩從樹上跳下來,雙腳落地時故意踉蹌了一下,將玄鐵片藏在袖管里,低著頭不敢看他們。
“哪來的野小子?”獨眼龍走近幾步,一股混雜著汗臭和血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穿得跟叫花子似的,懷里藏著什么?”
云航沒說話,只是將背上的沼鱷皮往身后挪了挪。這動作徹底激怒了獨眼龍,他突然抬腳,狠狠踹在云航的胸口——這一腳帶著淬體境三竅的氣血之力,云航像個破布娃娃似的飛出去,撞在石頭上,喉頭涌上腥甜。
“搜。”獨眼龍不耐煩地揮揮手。
小個子立刻撲上來,粗暴地扯開沼鱷皮。曬好的腐心草根散落一地,半副鱷骨滾到獨眼龍腳邊。獨眼龍踢了踢鱷骨,突然笑了:“這是沼鱷的骨頭?你小子從腐沼里出來的?”
云航捂著胸口,咳出一口血沫,依舊低著頭。他在賭,賭這些人想要的是好處,不是人命。
“疤哥,這腐心草能賣些錢。”小個子撿起幾根草根,獻寶似的遞過去,“還有這鱷骨,磨成粉能入藥。”
獨眼龍沒接,獨眼死死盯著云航:“你在沼澤里待了多久?看見過一個穿錦袍的少爺嗎?帶了十個雷衛,騎著黑馬。”
云航的心臟猛地一縮。張昊!他們在找張昊?還是說,張昊在黑風崖邊緣出了事?
“沒……沒見過。”他故意讓聲音發顫,聽起來像嚇破了膽,“我……我在沼澤里迷了路,剛出來。”
獨眼龍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囊,扔到云航面前:“喝了。”
云航猶豫了一下,撿起水囊。囊口的木塞有些松動,里面的水帶著股淡淡的酒味。他拔開塞子,剛要往嘴里送,突然瞥見水囊內側有圈淡紫色的痕跡——那是雷衛的雷電-->>拳勁殘留的顏色!
“怎么不喝?”獨眼龍的聲音冷了下來。
云航將水囊往地上一扔,水灑在碎石上,冒出絲絲白煙。他猛地站起身,玄鐵片從袖管滑到掌心,擺出《萬竅歸神訣》圖譜里的起手式——雖然只開了涌泉穴,但此刻他的雙腳像是釘在地上,竟有股奇異的穩勁。
“果然是張氏的狗!”獨眼龍臉色大變,短刀瞬間出鞘,“給我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