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12月2日周四陰陳默的生日是12月3日。
展旭知道這個,是因為三個月前陳默回本溪時,在餃子館里偶然提到的。
“小時候最期待生日,”她當時說,用筷子戳著碗里的餃子,“爸爸會給我煮長壽面,媽媽會做蛋糕。
現在在北京,大概就是一個人吃碗面,然后繼續修圖。
”說這話時她笑著,但展旭聽出了里面的落寞。
一個人在北京的第一個生日,總是會想家的。
那天晚上回到家,展旭在日歷上圈出了12月3日。
紅色的圈,小小的,但很醒目。
之后的日子里,這個日期一直在他心里,像一顆等待發芽的種子。
11月的最后一周,他做出了決定:去北京,給陳默過生日。
不告訴她,給她個驚喜。
這個決定對展旭來說并不容易。
三十一歲,經歷過一次刻骨銘心的離別,他本以為自己已經過了為愛情沖動的年紀。
但有些東西,不是年紀能定義的。
就像修那些老物件——有些連接斷了十年、二十年,但當你找到正確的方法,接上,它依然能傳遞聲音,傳遞溫度。
他告訴小玲要出門兩天,店里交給她。
“有急事給我打電話,不急的等我回來處理。
”小玲點頭:“展師傅放心,我能看好店。
”他告訴父母要去沈陽看一個老物件展——不算撒謊,他確實打算順便去看看。
母親給他裝了一包吃的,父親沒說什么,只是往他包里塞了條新圍巾。
“北京比本溪冷,多穿點。
”父親說。
展旭點頭,心里暖暖的。
出發前的準備工作,他做了很久。
首先是禮物。
他想了很久該送什么——不是貴重,是合適。
最后他決定送三樣東西。
第一樣是親手做的:一個相機背帶扣。
用黃銅手工打磨而成,扣環上刻著一個小小的“默”字,和展旭工具箱上那個“旭”字是同樣的字體。
他花了三個晚上,在臺燈下一點一點打磨,拋光,直到黃銅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第二樣是買的:一套專業的鏡頭清潔工具。
陳默在電話里提過,北京的灰塵大,鏡頭容易臟。
展旭選了最好的一套——氣吹,毛刷,清潔液,無塵布,還有一個小巧的uv鏡。
第三樣是準備的:一本相冊。
不是買的,是他自己做的。
封面是深藍色的硬卡紙,里面是他這幾個月收集的、陳默可能會喜歡的照片——本溪的雪,勞動公園結冰的湖,他修過的老物件,還有幾張他偷偷拍的、陳默在店里時的樣子。
每一張照片下面,他都手寫了一段話,很簡短,但真誠。
除了禮物,他還帶上了吉他。
這把吉他跟了他很多年,從撫順到北京,再回本溪。
琴箱上有很多劃痕,琴弦換過無數次,但聲音依然清亮。
在北京的那些年,他很少彈——太忙,太累,沒心情。
回到本溪后,偶爾會在關店后彈一會兒,大多是老歌,大多是獨自一人。
這次他決定帶它去北京。
因為有一首歌,他想唱給陳默聽。
《值得》。
不是新歌,是很多年前的歌了。
但他覺得,歌詞里的某些句子,很適合他們——適合這段慢慢開始的、謹慎但真實的感情。
“關于你好的壞的都已經聽說,愿意深陷的是我。
沒有確定的以后,沒有誰祝福我,依然想要你所有。
”他練了一個星期。
每天關店后,在空蕩蕩的店里,抱著吉他,一遍遍地彈,一遍遍地唱。
聲音不大,怕吵到鄰居。
土豆趴在他腳邊,偶爾抬起頭看看他,然后又趴下,像是習慣了主人的這種“自自語”。
唱到“我們的故事愛就愛到值得,錯也錯得值得”時,他會停下來,看著墻上的照片——陳默拍的,陳默送的,陳默在這里的時光留下的痕跡。
值得嗎?他不知道。
但他愿意去試試。
---12月2日下午,展旭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鐵。
五個小時的車程,他看著窗外的風景從東北的丘陵變成華北的平原。
田野荒蕪,樹木凋零,冬天的北方有一種肅殺的美。
他戴著耳機,聽著那首《值得》。
不是原唱,是他自己錄的版本——彈得不夠嫻熟,唱得不夠專業,但真實。
一遍遍地聽,想象著明天唱給陳默聽的樣子。
她會是什么反應?驚訝?感動?還是覺得他太沖動?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些事,不做會后悔。
就像修東西——看到一個破損的物件,如果你不去嘗試修復,就永遠不會知道它能不能重新發出聲音。
傍晚時分,高鐵抵達北京南站。
展旭背著吉他,提著簡單的行李,隨著人流走出車站。
北京的空氣比本溪更干,更冷,帶著大城市特有的、混雜著尾氣和灰塵的味道。
他先去了提前訂好的賓館。
不大,但干凈,離陳默住的地方不遠。
放下行李,他給陳默發了條消息:“在忙什么?”很快回復:“在修圖,今天拍了一整天,累死了。
你呢?店里忙嗎?”“不忙,小玲看著。
”展旭回,“注意休息。
”“知道了。
您也是。
”沒有告訴她自己在北京。
這是驚喜的一部分。
第二天,12月3日,陳默的生日。
早晨展旭起得很早。
洗漱,吃早飯,然后開始準備。
他檢查了禮物,調了吉他的音,練習了一遍那首歌。
九點,他出門,去陳默住的小區。
路上他買了花——不是玫瑰,是向日葵。
陳默說過,她喜歡向日葵,因為它們總是向著光,簡單,但充滿生命力。
十點,他站在陳默住的樓下。
老式的六層樓,紅磚墻,陽臺上晾著衣服,窗臺上擺著花盆。
陳默住三樓,靠左邊的那戶。
展旭深吸一口氣,上樓。
樓道很窄,墻壁上貼滿了小廣告,臺階有些破損。
他走到三樓,站在門前,能聽見里面隱約的音樂聲——是陳默常聽的那種輕音樂。
他敲門。
腳步聲,門開了一條縫。
陳默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的,眼睛還有點腫,顯然是剛醒。
看見展旭,她愣住了,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
“生日快樂。
”展旭說,把向日葵遞過去。
陳默接過花,還是愣著,然后眼眶一下子紅了:“你……你怎么來了?”“來給你過生日。
”展旭說,“不請我進去?”陳默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讓開:“進來進來。
我……我還沒收拾,屋里很亂。
”展旭走進去。
房間不大,一室一廳,但布置得很用心。
客廳被改造成了工作室——書架上擺滿了攝影集,墻上貼著她拍的照片,工作臺上放著電腦、掃描儀和各種攝影器材。
能看出生活的痕跡,也能看出工作的繁忙。
“坐,我給你倒水。
”陳默把花小心地放在桌上,手忙腳亂地收拾沙發上的衣服和書。
“不用忙。
”展旭說,“你坐著,我去倒水。
”他輕車熟路地走進廚房——很小的空間,但整潔。
燒水,洗杯子,泡茶。
陳默跟過來,靠在門框上看著他,眼淚還在眼眶里打轉。
“你真的來了。
”她輕聲說。
“嗯。
”展旭把茶遞給她,“生日快樂,陳默。
”陳默接過茶,眼淚終于掉下來。
不是大哭,是安靜的、止不住的流淚。
“我以為……我以為又是一個人過生日。
”她哽咽著,“早上醒來,還在想,今天要對自己好一點,去吃頓好的。
然后你就來了……”展旭伸手,輕輕擦掉她的眼淚。
動作很輕,像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他說。
他們在沙發上坐下。
陳默捧著茶杯,暖著手,看著展旭,眼神里有太多情緒——驚喜,感動,思念,還有一點不敢相信。
“店里怎么辦?”她問。
“小玲看著。
”“你爸媽知道嗎?”“知道,我說來沈陽看展覽。
”“你什么時候到的?”“昨天下午。
”“住哪里?”“附近的賓館。
”一問一答,很平常,但空氣里有種溫熱的、飽滿的東西在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