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前踏了一步,刀尖垂向雪地。他也放下刀。我們之間只剩五步遠。這下我看得更清楚了:他的臉白得不正常,像是刷了層釉,連毛孔都沒有。嘴角裂開一道細紋,滲著黑水。
我又近一步。
他突然伸手插進自己左肩的傷口,用力一摳,拽出個青銅色的小薄片,上面刻滿了符文。他揚手把那東西拋過來。
我凌空接住。入手冰得刺骨,像是剛從凍土層里挖出來。符文我認識,是張家秘傳的“斷脈釘”,專門用來切斷血脈共鳴的。可這枚釘子上,沾著已經發黑的血跡——是我的血。
再抬頭時,他已經轉身走向光柱,腳步踉蹌,像是隨時會散架。走到光柱邊緣,他停了一下,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雜得要命,有警告,有悲哀,甚至還有一絲……羨慕?
然后他邁步融進光里,消失了。
光柱開始收縮,最后咻的一聲徹底熄滅。
風重新呼嘯起來,雪花劈頭蓋臉往下砸。我站在原地,手里死死攥著那枚斷脈釘。麒麟血還在奔涌,但灼燒感減輕了。脖子上的紋路松了些,像是終于喘過氣。
我翻過釘子,背面刻著一行小字:懷禮所鑄,非死即歸。
張懷禮。
這老狐貍。我把他當對手,他把我當什么?鑰匙?容器?還是另一扇等著被推開的門?
我把釘子塞進貼身口袋,反手擦掉刀鋒上已經干涸的黑漬。雪地那道裂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攏,像是被無形的手捏合。我蹲下去扒開積雪,想再看一眼“守門人”三個字。
石板光禿禿的,什么痕跡都沒留下。
站起身環顧四周,雪谷寂靜得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但我知道不是。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鬼東西,流著黑血,說著鬼話,還扔給我一枚斷脈釘。
他不是敵人。
至少不全是。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紋路。它還在輕微搏動,但方向變了,不再是向外拉扯,而是像有什么東西正從深處往上頂。
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我愣住了。
雪地上憑空多了一行字。不是刻的,不是踩的,像是有人用指尖輕輕劃出來的,字跡淺得快要被風雪蓋住:
你忘了小時候的事嗎?
我盯著那行字,后背發涼。
一陣風卷過,字跡消散無蹤。
我轉身想走,耳邊卻突然響起一聲輕笑。
不是現在的我,也不是剛才那個影子。
是個孩子的笑聲。
我猛地回頭。
雪地空空蕩蕩。
但我知道是誰——那個總在我撐不住時冒出來的小鬼,穿著不合身的長袍,光腳踩雪不留印子。他手里總攥著半塊青銅牌,上面刻著個“罪”字。
可他從來不說話。
我站在原地,手指一根根攥緊刀柄,骨節發白。
雪更大了,砸在臉上像冰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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