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炸開的一瞬,整個祠堂的地面像是活過來一樣開始翻滾。
我握著刀,手臂還保持著下劈的姿勢,發麻的虎口告訴我,剛才那一下并沒能徹底斬斷這里的聯系。棗木杖上的反震力道很邪性。現在我懂了,那具“尸體”是張懷禮安排的死士,他用命點了這把火,把某個東西喚醒了。
頭頂上,梁木發出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呻吟,瓦片像被驚動的蝙蝠群一樣往下砸。火把全滅了,只剩下地縫里鉆出來的幽藍色火苗,它們不往上躥,反而像有生命一樣貼著地皮流,碰到什么,什么就瞬間碳化成一堆黑灰。
我退到墻邊,裂縫“嘎吱”作響地撕開,變成一道三四米寬的大口子。熱風裹著鐵銹和爛泥的腥氣沖上來,但吹在皮膚上,卻是透骨的陰冷。
石階出現了,一級級往下,工整得不像天然造物。我蹲下,用發丘指摸了摸臺階表面,刺痛感立刻傳來。那些幾乎被磨平的紋路,是刻進石頭里的符咒。族譜里提過這個,“引路銘”——通往張家守墓人最終的墳。
上面待不住了。柱子正在排隊倒下,屋頂眼看就要塌下來。那藍火有問題,靠得近了,腦子就像被浸在冰水里,一陣陣發暈。一些破碎的畫面往眼前撞:翻涌的血池、巨大的青銅門、還有一個穿著長袍的女人的背影。這不是我的記憶,是血脈里的東西,被這鬼地方勾出來了。
我咬破舌尖,用疼痛和血腥味壓住眩暈,撕下布條纏住發丘指,將一滴血抹在眉心。麒麟血滾燙,蒸起一層薄薄的紅霧,總算把那種精神侵蝕擋在外面。
縮骨功讓關節發出輕微的錯位聲,我壓低身子,像壁虎一樣貼著巖壁滑進裂縫。右肩還是被一道火舌舔了一下,沖鋒衣上繡的辟邪銀線瞬間焦黑,皮膚火辣辣地疼。
石階窄得只能側身而過,每一步踩下去,回聲都空蕩蕩的,提醒我下面可能是萬丈深淵。空氣濕得能擰出水,吸進肺里帶著一股土腥味。
拐過第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十具青銅棺,懸在空中,圍成一個完美的圓。棺蓋上的“守”字,和祖訓碑上的筆鋒一模一樣。它們就那樣靜靜地浮著,離地半尺,死寂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最里面那具,不對勁。
一角灰袍從棺蓋縫隙里垂下來,在這絕無風的地下,自己在那兒輕輕晃蕩。粗麻混著青銅絲的料子,和今晚那些灰袍死士穿的分毫不差。我把黑金古刀換了個手,刀鞘朝前,慢慢靠近。
走了三步,我停下。把發丘指按在最近的一具棺槨上。
冰涼的觸感剛傳來,畫面就砸進腦海:一個干瘦的老人跪在這里,顫抖著將一塊玉佩塞進棺底的暗格,嘴里反復念叨著“癸未封鑰,代代相承”……這是百年前的殘影。有人把“鑰匙”藏進了棺材。
我抽回手,看向那具異常的棺材。
那灰袍,又動了一下。這次我看清了,是里面有什么東西在扯它。
兜里的銅錢突然發燙,我掏出來,背面那些扭曲的紋路亮了一下,筆直地指向下方。骨頭里的麒麟血也開始燒,這次不是警告,更像是一種……催促。
我貼著石壁,繞著棺陣走。腳步放得極輕,但回聲卻大得嚇人。走到第七具棺材旁邊時,手里的刀鞘突然“嗡”地低鳴了一聲,不是震動,是里面的東西在應和著什么。
我頓住腳,仔細觀察。那角灰袍磨損得厲害,袖口用黑線繡著一個極小的、逆向的八卦。這是灰袍里地位極高的人才能用的標記。
棺蓋沒蓋嚴,留著兩指寬的縫。我蹲下,側頭往里瞧。
里面是空的?
不。底上鋪著一層黑乎乎的粉末,像是香灰摻了骨脂。中間有個凹槽,那形狀,分明就是一把刀。和我的黑金古刀,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