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砍進右煞手臂的瞬間,我聽見了金屬斷裂的聲音。
那條青銅義肢從肘部裂開,碎片像冰碴一樣濺向兩側巖壁。反作用力讓我整個人旋了半圈,后背狠狠撞上堅冰。我沒停,左手撐住一塊凸出的石棱,右腳蹬地借力,貼著冰層滑下。黑金古刀始終向前,刀尖劃過冰面,留下一道細長的裂痕。
火光沒出現。
但冰層里有東西動了。
一道微弱的紅光順著刀刃蔓延,鉆進巖體深處。掌心突然發燙——不是摩擦,是麒麟血在回應什么。刀身輕輕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拽住了根,往地底拉。緊接著,整片冰壁開始泛出紋路,像是地下埋著一張網,正一寸寸蘇醒。
我松不開手。
刀和我的血連在一起,抽不出來。那些紋路越擴越大,顏色由紅轉青,最后成了暗金色。它們組成一個圖案——和祠堂地底那塊石板上的星圖一模一樣,只是更清晰,每一筆都像活的一樣,在緩緩流動。
然后冰面變了。
不是反射,也不是投影。畫面直接出現在巖層內部,像有人把一段記憶塞進了石頭里。我看到風雪中的祭壇,兩根銅柱立在兩邊,中間站著兩個人。
他們穿著明朝服飾,臉被火光照亮。
左邊那人握著一把短刃,刀身刻著“守”字。右邊那人拿的是另一把,上面寫著“開”。他們的臉……很熟。不只是像我和張懷禮那種相似,更像是同一張臉的不同年紀。
兩人沒有說話。
持“守”刃的人忽然將刀插進自己胸口。血沒流出來,而是化作霧氣,滲進地面。他的身體一點點變透明,最后消失不見。另一人轉身想逃,卻被鎖鏈纏住腳踝,硬生生拖向地底。他掙扎著舉起“開”刃,怒吼聲穿過冰層,直灌進我耳朵里。
畫面到這里停住。
冰壁前浮現出兩個身影。透明的,站得筆直。一人左手指地,右手握“守”刃;另一人右手指天,左手持“開”刃。他們腳下踩著不斷重組的八卦陣,每一步落下,地面就多出一道裂痕。
其中一人開口。
聲音不高,卻壓過了所有雜音:“吾等割魂封門,一子守外,一子困內。”
我沒動。
這句話在我腦子里反復回響。守門不是天生的職責,是人為的選擇。他們把自己分成兩半,一個留下看守,一個被關進去。而我們這些后代,不過是繼承了這個絕對的殘余血脈。
冰壁上的畫面再次變化。
這次是另一個場景。夜晚,山洞深處,三個人圍坐在石桌旁。其中一個年輕男子正在翻閱一本冊子,封面寫著《歸墟引》。另兩人站在他身后,神色緊張。
年輕男子抬頭說了句什么,伸手去拿桌上的玉牌。就在他觸碰到的剎那,整個山洞開始晃動。石縫中涌出黑氣,纏上他的手臂。他沒掙扎,反而笑了。嘴里念出一段話,聽不清內容,但語氣堅定。
下一幕,他站在祭壇中央,雙手各持一柄刀。他割開自己的手腕,讓血滴進一個青銅碗。然后他喝下那碗血,跪在地上,仰頭望天。
天空裂開了。
一道光落下,照在他身上。他的眼睛變成了金色。接著,他抬起手,指向遠方。那里出現了第一座青銅門的輪廓。
畫面結束。
冰壁恢復原樣,只剩淡淡的紋路還在閃爍。兩個幻影仍站在前面,沒有消失。他們看著我,目光穿透了我的身體。
我知道他們在等我說話。
但我問不出口。這些問題早就存在,只是我一直不愿面對。為什么張家必須有人守門?為什么偏偏是我?現在答案來了,可它比未知更沉重。
幻影緩緩抬起手,指向我的后頸。
那里有麒麟紋。他們知道那是封印的位置。
其中一個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我看懂了口型。
“你不是最后一個……也是第一個。”
話落,他們的身影慢慢變淡,沉入冰層。最后一點光熄滅時,我感覺到體內有什么松動了。不是骨頭,也不是肌肉,是更深的地方。血液流動的速度變了,帶著一種陌生的節奏。
我低頭看刀。
黑金古刀還插在冰里,刀身上的紋路微微發亮。剛才那一擊并沒有損壞它,反而像是被激活了某種機制。刀柄末端露出一個小孔,形狀像鑰匙。
我沒碰它。
這時候,頭頂傳來動靜。
碎冰掉落,砸在地面。有人下來了。不,不是人。是右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