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金沙會議中心，蘭花廳。

這是一場并沒有硝煙，卻比戰場更殘酷的廝殺。

巨大的水晶吊燈下，坐滿了來自全亞洲的能源部長、環保專家和汽車巨頭的高管。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高級香水、現磨咖啡和虛偽客套的味道。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得體的微笑，但眼神里卻都在算計著下一個十年的利益版圖。

舞臺中央，幾張白色的真皮沙發圍成一個半圓。這是本次峰會的重頭戲——“亞洲未來出行圓桌論壇”。

坐在正中間的，是豐田集團的首席技術官，山田正一。

他是個典型的日本技術官僚，頭發花白，身形消瘦，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眼神里透著一股子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傲慢與固執。

他面前擺著一杯沒喝過的水，那是之前豐田昭喝剩下的“排氣水”同款，像個圖騰一樣宣示著豐田的“環保主權”。

而在他旁邊，隔著兩個座位的，是周致遠。

周致遠今天穿得很隨意，沒打領帶，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顯得有些不修邊幅。

他靠在沙發上，甚至翹起了二郎腿，手里把玩著那個“星火永燃”的鑰匙扣，看起來不像是來辯論的，倒像是來聽相聲的。

這副姿態，讓旁邊的幾個日系高管看得直皺眉。

“沒規矩的中國人。”山田正一在心里冷哼了一聲。

主持人是個新加坡的著名財經主播，普通話標準得像是播音員。

“各位，今天的議題很尖銳。”

主持人看了看手里的卡片，眼神在山田和周致遠之間掃了個來回，

“關于亞洲出行的未來，是氫能？還是純電？”

“有請山田先生先發。”

山田正一推了推眼鏡，接過麥克風。

他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先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目光掃視全場。

“我想先問周先生一個問題。”

山田的聲音不大，但通過頂級的音響系統，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日語同傳的聲音冰冷而機械。

“周先生，你們昌明的電動車在泰國賣得很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電是從哪里來的？”

圖窮匕見。

一上來就是那個最致命的“煤電論”。

“在東南亞，每一度電的背后，都燃燒著至少400克的煤炭。”

山田正一指了指背后的大屏幕，上面出現了一張冒著黑煙的火力發電廠照片，

“你們所謂的‘零排放’，只不過是把排氣管從城市的大街上，挪到了郊區的煙囪里。”

“更何況，”

山田的話鋒一轉，變得犀利起來，

“電動車的大規模普及，給脆弱的電網帶來了巨大的負擔。前幾天曼谷的停電事故，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我想問問周先生，為了你們那點可憐的商業利益，就要讓全亞洲的人民忍受停電的痛苦，忍受更加嚴重的煤炭污染嗎？”

這頂帽子扣得太大了。

不僅質疑技術，更是直接上升到了道德層面。

臺下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幾個東南亞國家的官員頻頻點頭，顯然是被剛才的“停電論”給嚇怕了。

孫曉峰坐在臺下，手心全是汗。這老鬼子太陰了，這根本不是辯論，這是審判啊！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致遠身上。

等待著他的辯解，或者是……出丑。

周致遠笑了。

他拿起麥克風，并沒有急著反駁，而是先喝了一口水。

“山田先生的口才很好。”

周致遠的聲音平穩，帶著一絲戲謔，“如果不是我知道您是搞技術的，我差點以為您是搞環保ngo的。”

臺下響起一陣輕笑。

“關于煤電的問題，我不否認。”

周致遠收斂了笑容，“東南亞的火電占比確實高。但是，山田先生，您是不是忘了一筆賬？”

“什么賬？”山田皺眉。

“能效賬。”

周致遠站起身，走到舞臺前方。他不需要ppt，數據都在他的腦子里。

“燃油車的發動機熱效率，撐死了也就40%，這還是在實驗室里。

在曼谷這種堵車路況下，能有20%就不錯了。剩下的80%能量，全變成了廢氣和熱量。”

“而電動車呢？就算是用煤發的電，經過電網傳輸、充電損耗，最終轉化為動能的效率，依然在70%以上。”

“也就是說，同樣燒一噸煤，電動車能跑的距離，是燃油車的三倍！”

“到底誰更浪費？誰更污染？這筆賬，小學生都會算吧？”

山田正一的臉色變了變，剛想反駁，卻被周致遠抬手打斷。

“至于電網負擔……”

周致遠看著山田，眼神變得銳利，“那是因為我們來得太快，電網還沒準備好。

這是發展的陣痛，不是技術的原罪。”

“但是，氫能呢？”

周致遠轉過身，指著那輛停在展臺旁的mirai。

“山田先生說氫能是終極能源，是零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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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想請問，您的氫氣是從哪里來的？”

“當然是電解水！”

山田挺直了腰桿，“用太陽能、風能電解水，這就是綠氫！這是最完美的閉環！”

“完美？”

周致遠冷笑一聲。

“好一個完美。”

“那我們就來算算這筆‘完美’的賬。”

周致遠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制氫。電解水的效率只有70%左右。也就是說，發了100度電，變成氫氣只剩下70度的能量。”

“第二，運氫。氫氣密度極低，為了運輸，必須壓縮到700個大氣壓，或者液化到零下253度。這個過程，又要消耗掉30%的能量。”

“第三，加氫。加氫站的壓縮機、冷卻系統，那是出了名的電老虎。”

“最后，到了車上。氫氣通過燃料電池發電，效率又只有60%。”

周致遠走到山田正一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山田先生，您是cto，您數學應該比我好。”

“100度電，經過這折騰一圈，最后驅動車輪的，還剩下多少？”

“不到30度！”

周致遠的聲音在會場里回蕩，震耳欲聾。

“而如果是直接充電，100度電能剩下70度！”

“這就是物理學！這就是熱力學第二定律！”

“您所謂的‘終極能源’，實際上是用三倍的電，去換那一滴看起來很美的‘排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