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教授這句話,讓實驗室里的熱切氣氛稍稍冷卻了一些。
“難一點?”林墨重復了一遍,他捕捉到了老教授話語里的猶豫。
陳景教授苦笑了一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
“林先生,我剛才可能說得太輕描淡寫了。”
他轉身,在身后一塊巨大的電子白板上劃了幾下,調出了一張結構復雜的三維模型圖。
“要熔煉‘深海’合金,我們需要真空環境和萬噸鍛壓。而要熔煉‘祝融’,這兩個條件只是最基本的入場券。”
陳景教授伸出三根手指,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
“它有三大難關,每一關,都比‘深海’合金的制造難上十倍不止。”
“第一,溫度。”
他指向屏幕上那個如同心臟般跳動的紅色核心。
“三千八百度,這不是一個理論峰值,而是維持穩定熔煉的恒定溫度。普通的真空感應爐,加熱核心用的也是石墨或者鎢絲,它們自身的熔點就到不了這個溫度。強行加熱的唯一結果,就是爐子先把自己給熔了。”
實驗室里,其他幾個材料組的專家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想要達到并穩定住這個溫度,我們需要的是等離子體炬,用超高壓電弧將惰性氣體電離,形成一道可控的、溫度上萬度的等離子焰流,去‘吹’化那些熔點極高的金屬。換句話說,我們得在爐子里,人工制造一個小太陽。”
這個比喻讓林墨身后的夜鶯都感到了幾分不真實。
人工制造小太陽?
這聽起來已經超出了工業的范疇。
“第二,環境。”陳景教授繼續說道,“‘深海’合金需要真空,是為了防止氧化。而‘祝融’合金同樣需要隔絕氧氣,同時還需要一個超高壓環境。”
“超高壓?”林墨開口。
“對。”陳景教授在白板上寫下了一個數字,“至少三百個標準大氣壓。因為‘祝融’合金里有一種關鍵的稀土材料,在高溫下極易揮發,只有在超高壓的環境里,才能將它牢牢地按在合金液體里,與其他金屬元素完美融合。”
“隔絕氧氣好辦,填充惰性氣體即可,超高壓也不難。”
“但是,”陳景教授話鋒一轉,“結合第一條的等離子焰流,難度就直線上升了,在超高壓下,如何形成穩定的等離子焰流,這是個技術難點。”
實驗室里的氣氛,已經徹底轉為了沉寂。
每一個技術名詞都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光是聽著就讓人感到無力。
“那第三個難題呢?”林墨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什么波瀾。
“能源。”陳景教授吐出這兩個字。
他看了一眼林墨,又看了一眼在場的其他研究員。
“想要制造‘深海’合金,驅動萬噸鍛壓機,啟動真空熔煉爐,我們需要一萬千瓦的瞬時功率,抽干整個新城都湊不齊。”
“而我們剛才說的那臺‘等離子體熔煉爐’……”
陳景教授深吸了一口氣,報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頭皮發麻的數字。
“它光是維持等離子體炬的穩定燃燒,就需要至少五萬千瓦的持續功率。啟動時的脈沖功率,只會更高。”
“五萬千瓦!”
一個年輕的研究員失聲叫了出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用手捂住了嘴,但臉上的驚駭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五萬千瓦是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