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但熟悉的開工鈴聲，并沒有響徹新城。

老陳頭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習慣性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大亮。

往常這個時候，他早該在木工房里，聽著刺啦作響的電鋸聲開始一天的工作了。

“爺爺，我們是不是睡過頭了？”

他的孫女小雅揉著眼睛，也從旁邊的小床上爬了起來。

老陳頭愣了愣，隨即想起了昨天廣場上那個年輕領袖的宣告。

放假一天。

這個在末世里比黃金還要奢侈的詞匯，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一股食物的香氣，混合著清晨微涼的空氣，鉆進了他的鼻腔。

是肉香！

隔壁的老王家，正用一個簡易的鐵皮爐子，小心翼翼地煎著兩片牛排。

滋啦――

油脂滴落，濺起一小簇火星，那股味道更濃了。

老陳頭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回頭看了一眼桌上，那里也放著一塊已經解凍的牛排，那是他昨天用積攢的貢獻點，以五折的優惠價換回來的。

當時工作人員跟他說叫什么和牛，老陳頭不是很懂，只知道這東西很好吃。

“小雅，出去逛逛，中午回來吃牛排！”老陳頭的聲音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走出居民樓，外面的景象讓老陳頭再次感到了陌生。

街道上站滿了人。

但沒有一個人行色匆匆。

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臉上掛著一種他許久未見的表情――松弛。

孩子們在巷子里追逐打鬧，清脆的笑聲在街面上回蕩，讓這座鋼鐵城市少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煙火氣。

一些年輕人甚至搬出了不知從哪里淘來的音響，放著災變前的流行音樂，雖然音質不佳，但依舊吸引了不少人駐足。

中央廣場上，更是人山人海。

幾個參加了港口大戰的士兵，被一群年輕人圍在中間。

“班長，給我們講講唄！你們到底是怎么打贏的？”

“是啊是啊，聽說尸王有幾十米高，真的假的？”

那個被稱作班長的士兵，胳膊上還纏著繃帶，他撓了撓頭，咧嘴一笑。

“哪有幾十米高，也就……三層樓那么高吧。”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幾分神秘。

“那家伙狡猾得很，一直躲在物流港里面不出來！”

“最后還是林先生出手，你們是沒看到那個場面……”

士兵講得唾沫橫飛，周圍的人聽得如癡如醉，不時發出一陣陣驚呼。

老陳頭牽著小雅的手，從人群邊上走過。

他沒有去湊那個熱鬧，而是走向了城市的另一角。

那里是新城公墓的預留地。

黑色的方尖碑上，多出了十七個名字，周圍也多出了十七座石碑。

這里沒有廣場上的喧囂，只有低低的啜泣聲。

一個頭發花白的母親，正小心擦拭著一塊石碑，仿佛在撫摸自己孩子的臉頰。

幾個穿著同樣制服的士兵，并排站在一起，脫下軍帽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老陳頭也摘下了自己那頂洗得發白的舊帽子，對著那片英雄沉睡之地，深深鞠了一躬。

他拉了拉孫女的手。

“小雅，記住這些人。”

“是他們，給咱們換來了今天的肉，換來了今天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