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急報聲響起。
“啟稟陛下!云州急報!北狄騎兵五千,已越邊境,直撲關隘!”
大殿內一片死寂。
皇帝猛地站起,臉色驟變。群臣面面相覷,無人敢。方才蕭烈被押走的余波未平,邊關又起戰事,朝堂上下如墜冰窟。
蕭玄站在玉階前,雨水順著發梢滴落。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賬冊輕輕放下,轉身對身后內侍道:“抬上來。”
兩名內侍應聲而出,抬著兩個紫檀木匣緩步走入大殿。匣子打開時,一道赤紅光芒映亮了殿角。
皇帝皺眉:“這是何物?”
蕭玄躬身:“回陛下,此乃兒臣自海外帶回之珍品,今日呈于朝堂,愿為社稷所用。”
第一個匣中是一株珊瑚,通體赤紅,枝干如樹,紋理清晰可見。它不似尋常海產那般柔軟,反而堅硬如石,表面泛著微光。
“此為南海珊瑚,生于鼎形島外海三千里,需潛水百丈方能采得。醫仙谷蘇挽月查驗后稱,此物可測地脈流向,辨風水吉兇,尤宜用于陵寢選址與城池布局。”
他說完,目光轉向第二個匣子。
那是一塊水晶,晶瑩剔透,內里似有藍光流轉。陽光透過殿頂琉璃灑下,照在水晶上,竟折射出一圈淡藍色光環。
“此為西域水晶,據聞出自極西荒漠古國。蘇挽月以藥理推演,發現其寒性溫和,長期佩戴可緩解目眩昏花之癥,對年高者尤為有益。”
皇帝盯著那塊水晶,眼神微動。
他近年常覺雙目干澀,視物模糊,太醫束手無策。此刻見此物竟能助眼疾,心頭一震。
“當真有用?”他問。
蘇挽月上前一步,雙手捧起水晶,輕聲道:“回陛下,此物已在臣女手中溫養七日,藥氣已通。若陛下信得過,可暫置于案頭,夜間閉目靜坐片刻,三日后便知效果。”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皇帝看著她,又看向蕭玄。
蕭玄低頭:“兒臣不敢欺君。此二物皆非飾美之具,實為利國利民之寶。南海珊瑚可助工部勘定水道,避災減患;西域水晶若能推廣,或可解萬千百姓眼疾之苦。”
殿中依舊安靜。
群臣低頭,心中卻已翻涌。
剛才還在清算蕭烈通敵之罪,轉眼間這位三皇子便獻上奇珍異寶,且每一件都暗含實用價值。更關鍵的是,他語氣平靜,毫無邀功之意,反倒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皇帝緩緩坐下。
他伸手,將那塊水晶拿了起來。入手清涼,觸感細膩。他摩挲片刻,竟覺得眼皮一陣舒緩。
“玄兒……果然有心。”他說。
這句話一出,滿殿皆知——風向變了。
蕭烈剛被廢為庶人,罪證確鑿,本該是雷霆肅清之勢。可蕭玄沒有趁勝追擊,反而獻寶示忠,轉移話題。他不提戰事,不說清算,只談建設,只講利國。
這一手,高明至極。
皇帝握著水晶,沉默良久。
終于開口:“你此次督辦漕運清查,又破通敵大案,如今還帶回這等奇物……朕心甚慰。”
蕭玄跪下:“兒臣所做一切,只為江山穩固。儲位大事,唯陛下圣裁。”
這話聽起來謙遜,實則鋒芒暗藏。
他是提醒皇帝:我已有功、有德、有能,立儲之事,不應再拖。
就在這時,蘇挽月再次開口。
“陛下,珍寶固可喜,然國本更重。”她語氣平和,卻不容忽視,“東宮虛位已久,恐動搖社稷根本。今日既見海外歸客建功,何不順勢定下儲君,以安天下人心?”
此一出,殿中空氣仿佛凝住。
她說得含蓄,但意思明確:蕭玄已經證明了自己,現在正是立儲的最佳時機。
皇帝沒有立刻回應。
他看著蘇挽月,又看了看蕭玄。
蕭玄仍跪在地上,低著頭,右手輕輕按在腰間的墨玉螭龍佩上。那是他剛剛取回的母親遺物,冰冷而沉重。
殿外雨聲漸小。
皇帝終于開口:“此事……容后再議。”
但他沒有讓蕭玄起身,也沒有命人退朝。
他知道,今日之事不能草草收場。
蕭玄獻寶,不是為了賞賜,而是為了一個名分。而蘇挽月那一句話,也不是隨口而,是精心設計的政治試探。
他若再拖延,只會顯得偏心、怯懦、失斷。
“玄兒。”皇帝緩緩道,“你帶來的這兩件珍寶,確實非凡。朕準你設立‘海外經略司’,專管南海諸島事務,由你親自督辦。”
群臣心頭一震。
這是實權!
不是虛銜,不是賞銀,而是直接賦予行政機構與管轄權力。這意味著蕭玄今后可在海外自行設港、練兵、征稅,形同一方諸侯。
蕭玄叩首:“謝陛下隆恩。兒臣必不負所托。”
皇帝點頭,又拿起那塊水晶,仔細端詳。
“這水晶……你從何處得來?”
“回陛下,此物原藏于一艘沉船之中,與南海珊瑚同批出土。據殘卷記載,乃百年前西域商隊進貢途中所失。”
“原來如此。”皇帝輕嘆,“你母妃生前最愛收集奇石異寶,若她還在,定會喜歡這水晶。”
蕭玄身體微微一僵。
但他很快恢復。
“母妃若知今日,定也欣慰。”
皇帝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