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下唇,忍不住伸手輕輕推了蕭然一下,語氣帶著幾分嗔怪,又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失落:
“你莫要胡說!兕子還是個娃娃呢,你這話要是被阿爺聽見,非得罰你不可!”
“你你是不是故意逗我?還是說,你說的‘小’,根本不是指兕子?”
她的目光緊緊鎖在蕭然臉上,盼著他說“是逗你的”,盼著他說自己聽岔了,心里卻又隱隱有些發慌。
若他說的不是兕子,那他喜歡的人,又是誰呢?
那個人,會比自己還小嗎?
蕭然看著李麗質又急又慌、眼神里還藏著失落的模樣,先是愣了愣。
隨即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他這才明白,自己方才那句“還小”,竟讓她誤會到了小公主身上!
他忍不住低笑出聲,伸手輕輕揉了揉李麗質發緊的眉頭,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的寵溺,又滿是認真:
“五娘,想哪兒去了?兕子才兩三歲,是要咱們疼著護著的孩子,我怎么會把她往這上面想?”
見李麗質眼底的錯愕還沒散,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語氣沉了沉,認真解釋道:
“我指的‘小’,不是說年紀小到像兕子這樣,是覺得女孩子太早嫁人,對身子不好。”
“你看咱們大唐,好些姑娘十三四歲就嫁了,可那時候身子還沒長結實,嫁過去要操持家務,還要生養,稍有不慎就容易傷了根本,往后常年受病痛折磨,那多遭罪?”
蕭然想起現代對女性健康的認知,又怕李麗質聽不懂,特意換了她能理解的說法:
“就像田里的莊稼,得等根扎穩了、稈長粗了,才能經受住風吹雨打。”
“女子的身子也一樣,得等年歲再長些,氣血足了、筋骨結實了,再談婚嫁生養,才不容易出岔子。”
“我總想著,喜歡的人,得讓她好好長著,等她身子骨完全長好了,再風風光光娶進門,哪兒能讓她早早地就受那份苦?”
說著,蕭然的目光輕輕落在李麗質臉上,眼底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我可沒說要等成老姑娘,只是覺得,不用急在這一兩年。”
“你看你,如今還能跟著我在田里看莊稼、學種糧,要是太早嫁了,哪還有這般自在?”
話落,他才察覺自己的話里帶著幾分隱晦的暗示,耳尖悄悄熱了熱,又趕緊補充一句:“我可不是故意逗你,方才沒說清楚,讓你瞎著急,是我的不是。”
這下,李麗質總算徹底明白過來。
蕭然說的“小”,是心疼女子早婚受苦,是盼著喜歡的人能健健康康長大,根本不是指兕子!
方才的慌亂和失落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臉頰上止不住的發燙。
她連忙別開眼,指尖輕輕絞著衣角,聲音細若蚊蚋:
“誰、誰瞎著急了我只是怕你說錯話罷了。”
可她垂著的眼底,卻悄悄漾開了笑意。
原來他的顧慮,是為了女子的身子,是為了“喜歡的人”好。
那他說的“喜歡的人”,肯定就是自己呢?
蕭然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做些看不懂的事情。
但是這些事情,都沒有讓人失望。
蕭然這樣說肯定也有道理。
李麗質心里美滋滋的,“小郎君,多少歲結婚才是比較合適的。”
“最起碼得18歲吧!”
在大唐,女子十三四歲嫁人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唐律》里也默認十五歲便是婚嫁的上限。
尋常百姓家盼著早添勞力、早續香火,連士大夫門第也少有將女兒留到十八九歲的。
畢竟這年頭人均壽命短,早婚早育才能免了家族斷代的擔憂,田里也能多雙干活的手。
誰會把“等身子長好”放在前頭呢?
可蕭然說的“至少十八歲”,卻也不是憑空胡謅的瘋話。
李麗質自小在宮里見得多了,那些十三四歲就嫁人的姐姐們,過后常悄悄說身子虛,有的生養時遭了大罪,有的落下了常年咳嗽的病根。
村里的老人也常念叨,沒長開的姑娘家就像沒扎根的莊稼,風一吹就倒,哪禁得住操持家務、生兒育女的折騰?
反倒是十七八歲的女子,面色紅潤,身子也結實,生養時少遭罪,產后也恢復得快。
身子沒長好就急著嫁人,本就是糟踐自己。
再說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急著早嫁。
有些講究養生的士大夫,就愿意讓女兒多留幾年。
等她知書達理、身子徹底長穩了再議親,說這樣嫁過去才能在夫家立住腳,不至于被磋磨。
就是村里孀居再嫁的婦人,也多是二十歲上下,沒人會按十五歲的規矩逼她們。
李麗質自己也明白,像她這樣的身份,本就不用愁田里缺勞力、家里怕斷代,更在意的是往后日子能不能安穩,身子能不能康健。
尤其是蕭然用莊稼打比方時,她一聽就懂了。
田里的玉米要是沒長熟就掰下來,顆粒都是癟的,哪有半點用處?
女子要是沒長好就嫁人,可不就像這早掰的玉米,自己遭罪不說,往后的日子也難安穩。
況且他還說了,不是要等成老姑娘,只是不用急在這一兩年。
這話既解了她的顧慮,又透著實實在在的疼惜。
比起那些只講規矩、只論家族的話,蕭然這樣把她的身子放在第一位,才更讓她覺得心安。
李麗質起身,走到另一邊,和孫思邈翻曬草藥。
“老爺子!”李麗質也學著蕭然,喊孫思邈。
“五娘,是不是有事情呀?”孫思邈笑了笑,看得出來,李麗質想問什么。
孫思邈年紀大,見多識廣,有什么問題,李麗質豫章公主包括是蕭鈺都會去請教孫思邈這個老人。
“老爺子,我想問問,女子早嫁是不是對身體這些不好啊?”李麗質很直接,沒有拐彎抹角。
孫思邈停下手里翻曬草藥的動作,指尖捻著一片曬干的黃芪,目光溫和地落在李麗質身上:
“五娘能問這個,倒是有心了。從醫理上來說,女子早嫁,確實是傷身子的事。”
孫思邈蹲下身,從竹筐里撿出幾粒剛曬好的粟米,放在掌心給李麗質看:
“你看這粟米,得等穗子沉了、顆粒圓了,才算熟透。”
“若是青穗就摘,煮出來又澀又癟,難以下咽。女子的身子也是一樣。”
“十三四歲的姑娘,看著長了個頭,可內里的氣血還沒充盛,筋骨也沒長實,臟腑更是沒定形,就像沒熟的粟米,還沒‘長透’呢。”
“這時候要是嫁了人,既要操持家務耗氣血,又要生養孩子傷根本。”
“你想想,母體自身都沒長穩,怎么能穩穩托住一個新生命?”
“我行醫這些年,見多了早嫁的姑娘:有的生養時熬不住,疼上兩三天都生不下來,最后只能傷了底子。”(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