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輕得像要在風里散開:“可是,案子這樣一層層查下去,你就不怕被追責?你就當真如此……無可指摘?”
她不是質問。
――更像是在替他把那柄最鋒利的刀,輕輕拿在手里。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她那日將他逼得啞口無,可她不得不承認:陸辰川斷案確無礙于法理、無違于章程,即便案后雖未復查,也并非他的失職。
可她還是想問這一句。
她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無愧于心;他這遲來的“改日”關心,真不覺得太晚了嗎?
陸辰川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聲音低得像從胸腔深處逼出來的:“追責?”
他垂著眼,睫影落得很重,像遮住了所有鋒芒。
“沈蕙笙,我斷案是否無可指摘,旁人能查,律條能證。”
他頓了一瞬,像是將某個刺痛的念頭生生壓回心底:“但若我真有錯――”
他的喉結緩慢滾動,像逼著自己把最后那句說完。
“我連自己……也不會原諒。”
陸辰川那句話落下時,空氣像是一瞬間被什么壓住了。
沈蕙笙許久未,久到連陸辰川都似乎有些繃不住,薄唇抿得更緊,像是已經做好準備,若她再問,他就會把所有鋒利與軟弱一起攤開給她看。
可她沒有。
她只是平靜地叫了他一聲:“陸辰川。”
就是這一聲,便足以讓他呼吸亂了半寸。
“我問你,不是想逼你。”她頓了頓,才問道:“我只是……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你沒有辜負過他。”
――他。
沈修。
陸辰川張了張口,卻沒能立刻說話。
沈蕙笙卻在這時輕輕別開視線,不再逼他,輕輕道:“若你的斷案無愧于心……那我便信你。”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不知為何,比刀還鋒,落得陸辰川心口生疼。
他像被什么捉住了呼吸,嗓音低得幾乎破碎:“沈蕙笙……”
這一聲里,有太多忍住的、想說的、來不及表達的東西。
可,他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狠狠閉了一瞬眼,讓那一句被自己壓回去的情緒,在黑暗里碎成塵。
一切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恭喜升遷,沈講主。”
沈講主。
這三個字落在空氣中,也落在她心口深處。
直到此刻――
當講席下數十道視線因“沈講主”而微微一動時,沈蕙笙才第一次真正生出一種清晰甚至近乎陌生的感覺。
東宮替她落下的那一筆名,究竟意味著什么。
即便她還是仍未持印,還是追不上陸辰川的步伐,可她已在不知不覺中,站在了從未有人站過的位置上。
就像在一座群狼環伺的叢林里,有一道路在沉默中被清出。
不是扶持――
是允許她繼續走下去。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