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覺羅氏柔順地回道:“回貝勒爺,奴婢剛用了些點心,還不餓。這粥……晚些再用。”
胤祚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他環視了一下屋內,陳設依舊簡單,卻因多了些嬰兒用物和柔軟的墊子,顯得比以往多了幾分生氣。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她手中那件未完成的小衣服上,針腳細密,是極淺的藍色。
一種極其微弱的、奇異的感覺,如同投入湖面的細小石子,在他心湖漾開一圈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那里面,是他的骨血。
但他很快壓下了這絲異樣,只淡淡道:“你身子重,這些活計交給下人便是,莫要勞神。”
“謝貝勒爺關懷,奴婢省得。”西林覺羅氏低眉順眼地應道。
胤祚又站了片刻,實在無話可說,便道:“你好生歇著,孤去校場。”
“恭送貝勒爺。”
從西林覺羅氏房中出來,胤祚在廊下遇見了出來謝恩的劉氏。
劉氏得了永壽宮賞的銀霜炭和幾匹新緞子,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藏著一絲未能完全掩飾的復雜情緒。
“奴婢謝貝勒爺、娘娘恩典。”她盈盈拜下,聲音嬌柔。
胤祚只瞥了她一眼,嗯了一聲,腳步未停,徑直走了。
劉氏看著他挺拔冷漠的背影,再想想隔壁那個因懷著孩子而備受關注的女人,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校場上積雪未融,寒風凜冽。
胤祚挽弓搭箭,目光銳利如鷹,一箭接著一箭,狠狠釘入遠處的箭靶,仿佛要將胸中所有的憋悶、無奈和那隱隱的、對未知危險的警惕,都隨著這離弦之箭發泄出去。
汗水留下,在冷空氣中凝結成白霜。
他不知疲倦地重復著拉弓、瞄準、放箭的動作,直到手臂酸麻,才喘息著停下。
他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臘八節的喜慶氣氛,絲毫未能感染他。他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張無形的大網之中,四周危機四伏。
額娘的隱瞞,宮中的暗算,未出世的孩子……一切都讓他感到一種沉重的壓力。
他必須更快地成長,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在這吃人的地方,護住他想護住的人。
臘八節那場未掀起的風波,被楚以雷霆手段按了下去。
永壽宮小廚房悄無聲息地換了幾個人,宮人們行事愈發謹慎,連說話聲都比平日低了幾分。
然而,那股無形的緊張感,卻如同冬日里凝而不散的寒氣,滲透在宮墻的每一處縫隙。
玄燁對此似乎一無所知,又或是洞若觀火卻引而不發。他依舊忙于前朝政務,帝王的目光聚焦于江山社稷,對后宮這些婦人間的陰私手段,只要不觸及底線,他便懶得過多理會,全權交給了楚打理。
只是,在臘月十五這日,玄燁卻出乎意料地擺駕永壽宮,且是在午后,并未提前通傳。
帝駕到時,楚正與內務府總管太監核對年底宮宴的最后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