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壓不住。陸澄源沖到丹陛之下,指著御座,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激動而顫抖,像杜鵑啼血:“陛下!臣聞《荀子》有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您今日為一己之私諾,包庇弒殺忠臣的巨奸,置天下公議于何地?置楊漣大人被鐵釘穿耳的痛苦于何地?置左光斗大人活活餓死的冤屈于何地?此非仁君所為,此非明主之政!”
他深吸一口氣,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卻帶著一股決絕:“陛下若執意如此,臣……臣唯有以死明志,以血諫君!望陛下以此血為鑒,勿使我大明江山,喪于閹宦之手!”
話音未落,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陸澄源猛地后退半步,然后像一頭失控的野獸,加速沖向旁邊那根雕刻著蟠龍戲珠圖案的鎏金殿柱!
“陸御史!不可!”周宗建驚呼著想攔住他,可已經晚了。
“砰——!”
沉悶的撞擊聲像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還隱約帶著骨頭碎裂的脆響。陸澄源的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軟軟地癱倒在地。額角瞬間裂開一道大口子,鮮血汩汩涌出,順著他的臉頰流到下巴,滴在青色的御史袍上,很快染透了胸前的獬豸補子。血還在往下淌,順著金磚的縫隙蜿蜒,從殿柱一直延伸到丹陛之下,像在這莊嚴肅穆的皇極殿上,刻下了一道丑陋而刺眼的傷疤。
“陸御史!”周宗建瘋了似的撲過去,顫抖著伸出手,探了探陸澄源的鼻息,隨即狂喜地喊道,“還有氣!快!傳太醫!快傳太醫院院判!”
繆昌期也沖上前,脫下自己的官袍,死死按住陸澄源的傷口,血很快浸透了衣料,染紅了他的手指,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對著殿外嘶吼:“太醫呢?!再不來人,陸御史就沒命了!”
東林黨人紛紛圍了上去,有的給陸澄源掐人中,有的試圖止血,場面一片混亂。而閹黨成員則被這突如其來的死諫嚇得臉色慘白,倪文煥往后縮了縮,眼神里滿是驚懼——他沒想到,真有人敢在皇極殿上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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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座上的朱由檢身體幾不可察地前傾了半寸,瞳孔驟然收縮。他料到東林黨會激烈反對,卻沒料到真有人敢上演“死諫”這一出。他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陸澄源,看著那灘越來越大的血跡,心里暗忖:這陸澄源,倒是條有骨氣的漢子,可惜太過剛烈,不懂“剛則易折”的道理。他指尖下意識地攥緊,龍椅扶手上的木紋硌得指節生疼,才強行壓下心中的波瀾。
王承恩早已嚇得臉色慘白,尖聲喊著:“傳太醫!快傳太醫院院判!要是陸御史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別想活!”幾個內侍慌忙沖出去,跑過殿門時還撞到了門簾,“嘩啦”一聲響,更添了幾分慌亂。
沒一會兒,太醫院院判李可灼就背著藥箱,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他跪在陸澄源身邊,打開藥箱,取出金瘡藥、紗布,還有銀針,手忙腳亂地給陸澄源止血、扎針。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連呼吸都放輕了。李可灼忙活了好一會兒,才擦了擦額角的汗,對著御座躬身道:“陛下,陸御史傷勢過重,額骨碎裂,雖暫時保住性命,但需立刻抬回太醫院診治,遲則生變。”
“準。”朱由檢的聲音依舊平穩,只是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冷峻,“讓殿前侍衛小心抬送,務必保證陸御史安全。”
“臣遵旨!”李可灼連忙應道。殿前侍衛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木板抬起陸澄源,他的頭歪在一邊,額角的血還在流,染紅了侍衛的袖口。一行人慢慢往外走,那道血痕在金磚上拖得更長,像一條紅色的蛇,看得殿內官員心驚肉跳。
殿內的氣氛因這血淋淋的變故,變得像鉛塊一樣沉重。東林黨人沉浸在悲憤里,有的低著頭抹眼淚,有的盯著那道血痕發呆;閹黨殘余雖然慶幸魏忠賢暫時安全,卻也被這死諫的場面嚇得不輕,偷偷瞟著御座,眼里多了幾分畏懼,這位年輕皇帝的心思,比他們想象中更深沉,也更難測。
朱由檢深吸一口氣,緩緩靠回龍椅,目光掃過下方驚魂未定的群臣,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陸御史忠勇可嘉,然行事過激。朕已命太醫院全力診治,若能痊愈,朕自有嘉獎。”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加重,“朝會,繼續。”
他絕口不提魏忠賢,也不提剛才的爭吵和死諫,仿佛那些都只是朝會中的小插曲。可每個人都清楚,那句“保其性命”的承諾,還有殿柱旁未干的血跡,早已像兩塊烙印,刻進了所有人的心里。
朱由檢的目光緩緩掃過殿內,最后落在了李邦華身上。李邦華會意,悄悄將袖中那份關于整頓京營的奏疏又往深處塞了塞,他知道,現在不是提這事的時候,得等群臣的情緒平復下來。
殿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御案上的奏疏上,也落在那道尚未干涸的血痕上,金色的光與刺目的紅交織在一起,像一幅沉重的畫卷。朝會還在繼續,可每個人都明白,經過這場“死諫”,朝堂的風向,已經悄然改變。而朱由檢坐在御座上,看著下方或悲或懼的臣子,心里清楚:這場與魏黨、與舊勢力的博弈,才剛剛進入最關鍵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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