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緩緩掃視著眾人,仿佛要看進每個人的心里:“因為,錦衣衛病了!爛了!有些人,倚仗著天子親軍的身份,卻行魑魅魍魎之事,貪贓枉法,羅織罪名,陷害忠良,早已忘記了我錦衣衛設立之初,‘侍衛儀仗,巡察緝捕’的職責,忘記了你們是天子親軍,是朕的耳目,是護衛大明江山社稷的利劍,而不是某些人結黨營私、為非作歹、荼毒百姓的工具!”
他的聲音帶著痛心疾首的憤慨,也帶著革故鼎新、不容置疑的決斷:“這腐爛的膿瘡,若不剜除,必將危及全身!這柄生銹、甚至沾滿污穢的利劍,若不重鑄,何以衛道?何以斬奸?而你們——”
他猛然抬手指向在場的每一個人,語氣陡然變得高昂而充滿信任,如同在宣布一項神圣的使命:“——你們就是朕選中的,執刀剜瘡、揮錘鑄劍之人!田爾耕、許顯純等人,過往有罪,但朕念在局勢所需,給了他們戴罪立功、洗刷前恥的機會!而你們當中,有人一直潔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有人或許迫于形勢,曾同流合污,但心中尚存良知;有人則因不肯屈從,長期備受排擠打壓,有志難伸!今夜,站在這里,就是你們與過去那個烏煙瘴氣的錦衣衛劃清界限,重獲新生,為朕、為大明、也為你們自己的前程,效忠的開始!”
這番話,既點明了行動的正義性和必要性,劃清了忠奸界限,又給予了在場眾人極高的定位和期望——“執刀剜瘡、揮錘鑄劍之人”,極大地滿足了他們的榮譽感、使命感和被信任感。許多人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漸漸被一種激蕩的情緒所取代。
看著眾人眼中逐漸燃起的火焰,以及挺直了幾分的腰桿,朱由檢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需要對這份剛剛點燃的忠誠,給予實實在在的滋養和加固。他對身后的王承恩示意了一下。
王承恩立刻上前,將手中那個一直提著的、看起來頗為沉重的藍布包袱放在地上,動作利落地解開。頓時,白花花的散碎銀兩在火把的照耀下折射出誘人的光芒,堆成了一座小山,沖擊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視覺神經。
“這里是一千兩銀子。”朱由檢指著那堆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的銀兩,語氣平淡卻極具沖擊力,“王承恩,按人頭,每人先發五兩!這是朕賞給你們安家、提振士氣的!拿回去,讓家人也沾沾皇恩,安安他們的心!”
現場頓時響起一片抑制不住的倒吸冷氣之聲!每人五兩!這幾乎相當于他們中許多人小半年的正經俸祿了!(注:明代錦衣衛力士、校尉等底層人員年俸約在12-20兩之間,中層官員可達數十兩,但常被克扣)。皇帝出手竟如此大方、如此直接?!
在王承恩的組織下,幾名侍衛協助,銀兩被迅速、有序地分發到每一個人手中。握著那沉甸甸、冰涼又因緊握而變得滾燙的銀子,許多人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心情激動難以表。這不僅僅是錢,更是皇帝的態度,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恩寵!
待銀兩發放完畢,現場的氣氛已經變得熾熱而躁動。朱由檢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種深沉的告誡,如同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這銀子,拿好了。揣穩了。記住朕的話——朕給你們的,才是你們的!不是你們的,不要伸手去拿!”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田爾耕、許顯純等人,意有所指,然后看向所有人,語氣轉為嚴厲:“接下來的行動,會涉及抄家、查沒。朕希望你們手腳干凈,除了任務所需,依律查封登記之物,一針一線都不許私藏!誰若敢趁亂伸手,中飽私囊,敗壞此次清奸大計,玷污朕之親軍名譽,朕,絕不姑息!駱養性會盯著,朕的眼睛,也在看著你們!”
嚴厲的警告之后,是更重的賞格和前所未有的保障承諾,如同甘霖降下:“等此事徹底辦妥,所有參與此次行動、恪盡職守的忠誠之士,朕,再每人賞銀五十兩!若有誰不幸因公殉職,朕撫恤其家屬白銀一百兩,并蔭一子入錦衣衛為力士!若有誰因公傷殘,無法再任職者,一次性補償五十兩,并由朝廷安排力所能及的差事,保其衣食無憂;若實在傷重,無法工作者,則每月由朕之內庫,直接撥付白銀一兩作為贍養,直至其終老!”
這份承諾,如同又一記更猛烈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不僅有眼前看得見的賞銀,有任務完成后的巨額獎賞,還有如此完善、如此優厚、簡直聞所未聞的撫恤和保障!在這個當兵吃糧、生死由命、傷殘被棄如敝履的時代,皇帝這是真正把他們當成了心腹,當成了可以托付性命、并且會負責到底的自己人!這已遠超尋常的君臣之義,帶著一種近乎“家人”般的責任感。
巨大的感動和激動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徹底沖垮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猶豫、不安和隔閡。不知是誰率先哽咽著,用盡全身力氣喊出:“愿為陛下效死!!”
這聲音如同點燃了引信,緊接著,所有人都紅著眼眶,面容因激動而扭曲,用嘶啞的、近乎咆哮的聲音瘋狂嘶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