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偏殿內,檀香裊裊纏繞梁柱,與御案上龍涎香的清冽交織,漫出淡淡的沉靜氣息。晨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灑在金磚地面上,投下錯落的光影,襯得殿內愈發肅穆。朱由檢端坐于紫檀御案之后,指尖輕叩案邊,目光平靜地望向殿門方向,帶著幾分期待與審視。
在王承恩輕緩的引導下,一道身影緩緩步入殿中。來人果然如其歷史諢名“宋矮子”一般,身形比常人矮小幾分,其貌不揚,身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青布直裰,邊角處還帶著細微的磨損,卻漿洗得干干凈凈,透著幾分清峻。他的步履異常沉穩,仿佛每一步都經過精準丈量,不見絲毫局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不因身材矮小而顯得黯淡,反倒亮得驚人,開闔之間閃爍著洞察世情的智慧光芒,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人心深處。他手中未持任何浮夸法器,只握著一柄竹骨羽扇,扇面上并無紋飾,在這初秋微涼的天氣里輕輕搖動,反倒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從容,隱隱透著幾分刻意營造的世外高人風范。
(朱由檢內心os:嚯,這便是宋獻策?歷史上李闖營中那位以卜算、機變著稱的“宋矮子”“宋孩兒”?傳聞中他機靈如孩童,觀其形貌,果然特點鮮明。這雙眼睛倒是厲害,亮得有些懾人,看來絕非只會裝神弄鬼之輩,確實藏著幾分真東西。)
宋獻策行至御前三丈處,依大明禮儀從容參拜,腰身彎得恰到好處,聲音平和舒緩,無半分諂媚之態:“山野鄙人宋獻策,叩見陛下,愿陛下圣躬康泰,大明國運昌隆。”
朱由檢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決定先從傳聞入手,語氣帶著幾分淺淡的調侃,試探其心性:“宋先生久負‘世外奇人’之名,朕聽聞你通曉卜筮星相之術,能斷吉兇、知未來,可有此事?”他想看看這位“軍師”如何應對這般直白的“迷信”拷問,是否會落入俗套。
宋獻策聞,臉上并無得色,反而微微頷首,羽扇輕搖間從容應答:“陛下謬贊。臣所研習者,并非街頭術士妄禍福之技,而是觀星象以察四時更迭、氣候變遷,究易理以通曉人心向背、世事興衰之循環。無非是從天地運行、古今成敗的軌跡中,尋覓其內在規律,以期為解惑濟世略盡綿力,絕非蠱惑人心之輩可比。”他巧妙地將玄學包裝成“規律研究”與“社會洞察”,既抬高了自身格局,又避開了“怪力亂神”的忌諱,辭間透著幾分通透。
朱由檢(內心os:有點意思,不接招還能順勢拔高自己,腦子轉得夠快。行,那便來點實在的,看看他真才實學如何。)他收斂了玩笑神色,語氣沉了幾分,拋出核心問題:“先生既通曉世事興衰,那以你之見,如今天下大勢,癥結要害究竟何在?”
宋獻策眼中精光一閃,羽扇停在掌心,不再搖動,語氣凝重了幾分:“陛下,天災頻仍,旱蝗相繼,陜西、山西赤地千里,流民遍野,此乃亂之誘因,如同堆積的火藥。然真正之病根,在于三端:其一,吏治腐敗,貪官污吏如蠹蟲蛀空梁柱,盤剝小民,中飽私囊;其二,土地兼并日益嚴重,豪強大戶田連阡陌,小民無立錐之地,生計斷絕;其三,稅賦不均,胥吏如虎,遼餉、剿餉層層加碼,逼得流民四散,哀鴻遍野。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此乃自古不易之理。譬如陜西之地,民怨已如干柴堆積,只差一粒火星,便可釀成燎原之勢。”這番分析直擊核心,既點出天災之表,更道破人禍之根,與朱由檢內心的認知不謀而合,甚至多了幾分具體災情的細節,更顯真切。
朱由檢頷首,繼續追問,切入具體軍事層面:-->>“若先生為一方將帥,當如何應對如今漸起的流寇之患?”
宋獻策略一沉吟,目光掃過御案上攤開的陜西輿圖,條理清晰地答道:“剿撫并用,不可偏廢。然核心在于攻心為上。首先,需以雷霆手段,嚴懲那些冥頑不靈、血債累累的首惡,斬立決以儆效尤,震懾亂黨;其次,更需以王道仁政,妥善安置被脅從、只為求活命的流民——開倉放糧、劃分荒地、輕徭薄賦,給予生路,方能瓦解其勢。此乃治標之策。更要者,在于釜底抽薪:陛下需推行善政,清丈田畝,抑制兼并,規范稅賦,使民有恒產、有恒心,則亂源自消。再者,情報乃行軍之本,需廣布耳目于陜西、山西各地,探知流寇動向、糧草儲備、內部矛盾,知己知彼,方能料敵機先,決勝千里。”他的思路既有戰略高度,又有戰術細節,從剿撫到固本,再到情報,層層遞進,絕非空談玄學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