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太岳城的上空凝固了。
那一道貫穿天地的煌煌劍氣,如神跡般烙印在每個人的視網膜上,久久不散。城墻之下,那條由數千頭妖獸尸骸鋪就的、寬達百丈的死亡地帶,更是讓這神跡化作了冰冷刺骨的現實。
風,停了。咆哮,也停了。
那股混雜著血腥、妖臊與塵土的惡臭氣息,依舊濃郁得令人作嘔,但此刻,城墻上下的數萬修士,卻沒有一個人在意這種生理上的不適。他們的呼吸,他們的心跳,他們的神魂,仿佛都被剛才那一劍徹底抽空,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空白。
錢萬山的兩撇胡子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幾乎要讓他昏厥過去的狂喜。他死死地攥著城墻的垛口,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堅硬的青石被他捏出了幾道清晰的指痕。他喉結滾動,想說點什么,卻發現喉嚨里干得像是被撒了一把沙子,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只能看。
看著那個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青衫背影。
那背影依舊單薄,氣息依舊是那平平無奇的練氣六層,可是在錢萬山的眼中,此刻的“韓厲”,卻比城外那三座如同山巒般巨大的妖獸王座,還要巍峨,還要令人敬畏。
這就是……大師的真正實力嗎?
隨手一劍,便屠戮了數千妖獸先鋒?這是何等恐怖的偉力!這哪里是筑基期能有的手段?就算是金丹老祖……不,他曾有幸見過自家老祖出手,聲勢浩大,法術通玄,但也絕無可能做到如此輕描淡寫,一擊清場!
他之前所有的投資,所有的示好,所有的豪賭,在這一劍的價值面前,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咕咚。”
一聲清晰的吞咽口水聲在死寂中響起,顯得格外突兀。
錢萬山轉過頭,看到身邊百草堂的幾位管事,個個面如土色,眼神呆滯,其中一個年輕的,更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嘴里無意識地喃喃著:“劍仙……是劍仙啊……”
而城墻的另一端,那個屬于宋家的華麗包廂內,氣氛已經降至了冰點。
宋家家主宋明遠,那位平日里總是智珠在握、神情倨傲的中年男人,此刻臉上的血色褪盡,嘴唇哆嗦著,端著茶杯的手抖得如同風中落葉,滾燙的茶水灑了一身,他卻毫無所覺。
他的目光,穿透了水晶窗,死死地釘在那個青衫背影上,眼神里充滿了無法置信和一種……滅頂之災般的恐懼。
“爹……那……那是什么……”
宋玉的聲音帶著哭腔,尖銳而顫抖。他整個人縮在椅子的角落里,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他褲襠處,一片濕濡迅速擴散開來,散發出一股騷臭。他竟是活生生被嚇尿了!
剛才那一劍,劍鋒所指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這片城墻!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被一尊來自九幽之下的遠古死神盯上了。那股鋒利到極致的殺意,穿透了城墻的防御法陣,穿透了包廂的隔絕禁制,如同一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進了他的神魂深處。他毫不懷疑,如果對方的劍氣再偏上那么一寸,他現在已經是一具被切得比灰塵還碎的尸體了。
“閉嘴!沒用的東西!”
宋明遠身旁,一直閉目養神的那位金丹期老祖,宋家的定海神針——宋千山,猛地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神不再渾濁,而是亮得嚇人,如鷹隼般銳利,死死鎖定著秦磊。
他的聲音沙啞而凝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此人……很強!強得……離譜!”
作為金丹真人,他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那一劍中蘊含的恐怖道韻。那不是單純的靈力雄厚,而是一種對“劍”的理解,已經臻至化境的體現!那一劍揮出,仿佛天地間的“理”,都被其引動,化作了必殺的規則!
他捫心自問,若是自己直面那一劍,下場……恐怕不會比那些妖獸好上多少!
太岳城,什么時候來了這么一尊過江的真龍?他們宋家,又究竟是招惹上了一個什么樣的怪物!
“吼——!!!”
就在全城修士還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時,一聲、兩聲、三聲……三道比之前所有妖獸咆哮加起來還要恐怖百倍的怒吼,從遙遠的地平線盡頭猛然炸響!
這吼聲,如同九天驚雷,滾滾而來。整個太岳城都在這音波的沖擊下嗡嗡作響,護城大陣的光幕上,蕩開了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城墻上,無數修為較低的練氣期修士,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狠狠砸中,氣血翻涌,眼前發黑,當場就噴出了一口鮮血。
錢萬山等人臉色劇變,駭然地望向遠方。
只見獸潮大軍的后方,那片被濃郁妖氣籠罩的區域,三股粗壯如狼煙的妖氣,直沖云霄,將天際的云層都攪成了三個巨大的、緩緩旋轉的漩渦。
在那妖氣狼煙的下方,三尊龐然大物,緩緩從地平線下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