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生艙的玻璃罩緩緩向兩側滑開,伴隨著氣壓釋放的“嗤嗤”聲,一股白色的冷霧涌了出來,瞬間將那一片區域變成了云遮霧繞的仙境。
秦磊不敢呼吸,甚至連心跳都仿佛停滯了。他死死盯著霧氣中那兩個模糊的身影,生怕這又是一場主宰制造的高級幻覺。
“哎喲……這怎么這么冷啊?”
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甚至還有點起床氣的聲音從霧里傳了出來。
那是秦建國的聲音。
緊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摸索聲,像是有人在找被子。
“老秦?老秦!”
張妍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帶著幾分慌亂和迷茫,“燈呢?怎么停電了?哎呀,我的腰……這床怎么這么硬啊?”
“別吵吵,別吵吵,估計是跳閘了。”秦建國嘟囔著,“我摸摸……咦?我眼鏡呢?我這怎么光著身子呢?孩兒他媽,你也沒穿衣服?咱倆這是……喝斷片了?”
聽著這無比熟悉、充滿了生活氣息甚至有點讓人哭笑不得的對話,秦磊眼眶里的淚水,終于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噼里啪啦地砸在地板上。
是真的。
這語氣,這互相埋怨的調調,這關鍵時刻還在找眼鏡的習慣。
這就是他的父母。
那個記憶里總是為了柴米油鹽拌嘴,卻在下雨天互相送傘的父母。
霧氣漸漸散去。
秦建國終于適應了周圍的光線,他瞇著那雙近視眼,模模糊糊地看到周圍的環境。
巨大的金屬大廳,懸浮的全息屏幕,遠處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半人半鬼的怪物,還有周圍那一圈穿著外骨骼裝甲、手里端著槍的……未來戰士?
“臥槽!”
秦建國嚇得一激靈,本能地往后一縮,結果一腳踩空,直接從維生艙里摔了出來。
“哎喲我的老腰!”
但他顧不上疼,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一把扯過旁邊的一塊醫用白布,手忙腳亂地把還在發懵的張妍裹了個嚴實,然后把自己也裹了進去。
兩個人像是個巨大的蠶蛹一樣縮在維生艙腳下。
“別……別殺我們!”
秦建國雖然嚇得發抖,但他還是死死地把張妍護在身后,甚至順手抄起了地上一個不知名的金屬零件當武器。
他瞪著離他最近的秦磊——因為逆光,加上秦磊滿臉血污和胡茬,他根本沒認出來這是誰。
“兄弟……大兄弟!有話好好說!”
秦建國咽了口唾沫,用那蹩腳的普通話喊道:
“如果是bang激a,咱們好商量!我包里……不是,我銀行卡里還有點錢!密碼是!那是……那是我兒子的生日!你們拿去,別動我媳婦!我媳婦心臟不好,受不得驚嚇!”
“老秦……”張妍在他身后哆哆嗦嗦地探出頭,“咱們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你看那個大個子(指凱瑞爾),眼睛還會發光……”
“別瞎看!閉眼!”秦建國吼了一嗓子,“大兄弟,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還有個上學的孩子等著吃飯呢……求求你們,放了我們吧。”
秦磊看著眼前這一幕。
看著父親那蒼白卻堅定的背影,聽著他即使在極度恐懼中依然記得自己的生日,依然下意識地保護母親。
二十年了。
時間在他們身上按下了暫停鍵,但在秦磊身上卻刻下了無數道傷痕。
他再也控制不住,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在了堅硬的金屬地板上。
這一跪,把地板砸得“咚”一聲巨響。
“爸……媽……”
秦磊低下頭,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聲音哽咽得幾乎聽不清。
“是我……”
“我是磊磊啊。”
空氣突然安靜了。
連遠處主宰那只電子眼的閃爍頻率都慢了一拍。
秦建國手里那個金屬零件“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愣住了。
那一聲“磊磊”,像是穿越了二十年的時光隧道,直接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慢慢地、試探性地往前挪了兩步,瞇著眼睛,想要努力看清那個跪在地上的血人的臉。
“你……你說啥?”
秦建國的聲音在顫抖,“你叫誰?”
秦磊緩緩抬起頭。
他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露出了那雙眼睛。
那是遺傳自張妍的杏眼,卻有著秦建國特有的倔強眼神。
“爸,是我。”
秦磊指了指自己的左眉骨,那里有一道淺淺的疤痕,“這是五歲那年,我偷騎你的二八大杠,摔在馬路牙子上磕的。你當時背著我跑了三公里去醫院,鞋都跑丟了一只。”
他又看向張妍。
“媽,你還記得嗎?我八歲那年不想去上補習班,裝肚子疼,是你給我煮了一碗紅糖姜水,一邊罵我沒出息,一邊偷偷掉眼淚。”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
>>那些只有他們一家三口才知道的瑣碎、微小、卻刻骨銘心的細節,如同拼圖一般,將眼前這個滄桑、強悍的陌生男人,和記憶里那個背著書包的少年重疊在了一起。
“磊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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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妍尖叫一聲,那是母親認出孩子時特有的、撕心裂肺的叫聲。
她猛地推開秦建國,不顧一切地從白布里沖出來,撲向跪在地上的秦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