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喧囂的星港宴會廳,回到位于生活區核心地帶的“家”,就像是從波濤洶涌的大海瞬間駛入了寧靜的港灣。
這是一棟獨棟的二層小樓,自帶一個小院子。雖然是在太空戰艦內部,但利用全息模擬技術和人造重力,這里依然營造出了地球時代的溫馨感。院子里種著真正的番茄和黃瓜——這是秦磊動用了作為最高指揮官的特權,特意給閑不住的父親開辟的一塊“自留地”。
推開院門,一股濃郁的肉香便撲鼻而來。
那是正宗的紅燒肉味,帶著糖色焦化后的甜香和八角的辛辣,是秦磊記憶深處最頑固的味覺錨點。
“回來了?”
蘇煙系著一條印著小鴨子的圍裙,手里拿著湯勺,從廚房探出頭來。她那頭平日里總是扎成干練馬尾的長發,此刻隨意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垂在耳邊,少了幾分女神的清冷,多了幾分人妻的溫婉。
看到這一幕,秦磊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徹底松弛下來。
他快步走過去,從背后輕輕抱住了蘇煙。
“怎么了?”蘇煙敏銳地察覺到了丈夫的情緒波動,放下湯勺,反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她的手掌溫暖、柔軟,指尖帶著一點點洗潔精殘留的檸檬味。這種真實的觸感讓秦磊感到無比安心。
“沒事,就是那些老家伙太能嘮叨了,聽得頭疼。”秦磊把臉埋在她的頸窩里,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家里好。”
“多大人了,還撒嬌。”蘇煙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快去洗手,爸媽都等急了。葉凡那家伙呢?沒跟你一起回來蹭飯?”
“他在院子里跟靈兒搶黃瓜吃呢。”秦磊笑了笑,松開手,那種毛骨悚然的“虛假感”似乎真的被這煙火氣沖淡了。
走進餐廳,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紅燒肉、油燜大蝦、醋溜土豆絲……全是地球時代的家常菜。
秦建國正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從廚房走出來。老頭子頭發雖然花白,但精神矍鑠,戴著那副修補過好幾次的老式眼鏡,臉上掛著樂呵呵的笑容。
“磊子回來啦!快,趁熱吃!這餃子餡可是我親自剁的,就在那聯邦投降簽字的時候剁的,那叫一個帶勁!”秦建國把盤子往桌上一擱,語氣里滿是自豪。
“爸,您這手藝絕了。”秦磊拉開椅子坐下,順手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塞進嘴里。
皮薄餡大,汁水四溢。是熟悉的味道,真實的口感。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母親張妍端著最后一碗湯走過來,慈愛地看著兒子。她依然是記憶中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歲月似乎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新的痕跡——復活術重塑了她的身體,讓她看起來比生前還要健康一些。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頭頂是暖黃色的燈光,窗外是模擬出的夜色。
葉凡此時也厚著臉皮鉆了進來,毫不客氣地霸占了那一盤油燜大蝦,一邊吃一邊還在含糊不清地拍馬屁:“阿姨,您這手藝,我看那什么米其林三星大廚都得給您磕頭拜師!太好吃了!哎喲這蝦,鮮掉眉毛了!”
張妍被逗得笑得合不攏嘴:“就你嘴甜。好吃就多吃點,鍋里還有。”
一切都美好得像是秦磊夢寐以求的畫面。
如果不是那個故事的出現。
飯吃到一半,張妍放下了筷子,目光溫柔地看著正在給蘇煙剝蝦的秦磊,突然感嘆道:“看到你們現在這么好,媽就放心了。還記得磊子小時候嗎?大概五六歲的時候吧,那年冬天特別冷,雪下得有一尺厚……”
秦磊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當然記得。那是他童年最深刻的記憶之一,也是母親經常掛在嘴邊的一段往事。
“……這孩子非要出去堆雪人,結果手套都沒戴,凍得兩只手跟胡蘿卜似的。回來以后啊,怕被我和你爸罵,就偷偷躲在被窩里不敢出來。結果半夜發燒,燒得迷迷糊糊的還在喊‘雪人別化,雪人別化’……”
張妍繪聲繪色地講著,講到好笑的地方,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聲,“咯咯……當時我和你爸真是又氣又心疼,連夜背著他去衛生所,深一腳淺一腳的,你爸那鞋都跑丟了一只。”
“哈哈哈哈!”葉凡很捧場地大笑起來,“老秦還有這黑歷史呢?雪人別化?這也太癡情了吧!”
秦建國也在旁邊附和著點頭,推了推眼鏡:“是啊,那時候路不好走,全是冰碴子。”
秦磊也跟著笑了笑,心里卻泛起一絲古怪的漣漪。
這個故事,母親在三天前的晚飯上也講過一次。
當時也是吃到一半,也是看著他給蘇煙夾菜,然后用完全一樣的開場白切入。
當然,老人家年紀大了,喜歡重復講過去的事情很正常。秦磊并沒有太在意,繼續低頭吃飯。
十分鐘后。
大家聊到了未來的打算,蘇煙提議等局勢徹底穩定了,帶父母去新開發的“翡翠星”旅游。
張妍聽得很認真,臉上帶著向往的神色。突然,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秦磊身上,眼神變得有些恍惚,那種慈愛到近乎凝固的表情又出現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看到你們現在這么好,媽就放心了。”
張妍的聲音響起。
秦磊正在夾菜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
“還記得磊子小時候嗎?大-->>概五六歲的時候吧,那年冬天特別冷,雪下得有一尺厚……”
秦磊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大小。
一模一樣。
連語氣的抑揚頓挫,連那個“大概”之前的停頓秒數,都和十分鐘前完全一致!
桌上的其他人似乎并沒有覺得不對勁。葉凡還在埋頭苦吃,蘇煙正微笑著準備傾聽。
“媽。”秦磊突然打斷了母親,“這個故事您剛才講過了。”
然而,張妍就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繼續用那種平穩得可怕的語調說著:“……這孩子非要出去堆雪人,結果手套都沒戴,凍得兩只手跟胡蘿卜似的……”
一種無法喻的恐懼感抓住了秦磊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