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風還在吹,姜昭靠在墻邊,手指搭在白狐背上。那團雪白的毛茸茸沒動,耳朵微微抖了一下,像是聽見了什么。
她也沒睜眼,只是呼吸比昨夜穩了些,胸口起伏不再像被石頭壓著。識海里那棵扶桑樹苗還在晃,玉簡沉得像塊鐵,但至少靈力能走了三寸——比起剛穿來時強多了。
外頭腳步聲由遠及近,靴底踩碎枯葉的聲音格外刺耳。兩道人影停在廟門口,鐵甲鏗鏘,接著是尖細嗓音:“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姜昭這才緩緩睜眼,眼皮有點沉,但她笑了笑,笑得像剛睡醒的小貓,懵懂又乖順。
欽差大臣穿著紫袍補服,手里捧著明黃卷軸,往里一站,整座破廟都顯得更破了。他掃了一眼角落里的少女,鼻孔微揚,清了清嗓子才繼續念:
“楚氏逆黨,謀亂宮闈,其女姜云舒,德行有虧,不堪為郡主,即日起廢黜封地,貶居荒廟,永不得返京……”
聲音拖得老長,字字帶刺。
姜昭聽著,指尖輕輕掐了下白狐的耳尖,小狐貍沒動,尾巴卻悄悄卷緊了她的腳踝。
圣旨念完,欽差把卷軸往前一遞,等著她跪接。
姜昭沒急著動。她慢慢撐起身子,手扶著墻,踉蹌了一下,像是站不穩。臉色還是白的,唇也沒血色,可她抬頭時,眼睛亮得嚇人。
“多謝陛下隆恩。”她聲音啞,卻清晰。
然后她笑了。
不是低頭順從的那種笑,是嘴角往上一提,眼尾帶光,仿佛聽了個挺樂的段子。
她接過圣旨,沒看,直接塞進袖子里,還拍了兩下,像是怕它飛了。
“大人辛苦了。”她歪頭問,“就是不知道……這廢地,現在歸誰管?”
欽差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我說,”姜昭重復一遍,語氣輕快,“封地既然廢了,那就是無主之地了吧?沒人接手的話,算不算荒土?”
“你放肆!”欽差臉色變了,“此乃朝廷敕令,豈容你妄議歸屬?”
姜昭哦了一聲,點點頭:“明白了,就是說,誰都能去唄。”
她這話沒頭沒尾,欽差聽得皺眉,正要訓斥,卻見她忽然彎腰咳嗽兩聲,肩膀抖得厲害,剛才那點精神勁兒瞬間散了。
“咳……是我糊涂了。”她喘著氣,抬手抹了下嘴角,指尖沾了點紅,“身子不行,說話也不利索,大人別怪。”
欽差冷哼一聲:“你能安分守己便好。皇上仁慈,留你一條命,莫要不知好歹。”
說完轉身就走,袍角一甩,帶起一陣塵灰。
姜昭站在原地沒動,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山道盡頭。
她抬起手,輕輕在空中劃了個符。
白狐立刻起身,藍光一閃,像水滴落進池塘,悄無聲息地穿出廟門。
“去吧。”她在心里說,“看看這位大人今晚見了誰。”
她重新坐下,背靠著墻,閉上眼。識海里玉簡還是死氣沉沉,但靈田那邊傳來一絲溫潤感——那是靈泉在自動滋養神魂的跡象。她沒急著調息,反而把玩起袖中的圣旨。
這玩意兒燙手得很。
前主的記憶翻上來:那年她十二歲,父皇親授金冊,十里紅毯迎入云州;三年前母族案發,抄斬七十二口,她被剝去郡主印綬;昨夜侍衛閑談說,皇帝怕她招魂,才把她扔在這楚家祖廟里等死。
呵。
她睜開眼,眸底閃過一絲金光。
招魂?
她偏要讓這魂,活成閻王。
外頭天色漸暗,暮云壓山。姜昭一直沒動,連姿勢都沒換。白狐沒回來,-->>但她不急。這種事,得等夜里才熱鬧。
果然,快二更時,遠處驛館方向起了火光。
先是小簇紅點,接著騰起黑煙,隱約有人喊“走水了”。
姜昭睜開眼,望著那片濃煙,嘴角一點點翹起來。
她沒起身,也沒叫人,只是輕輕拍了下地面。
三刻鐘后,白狐回來了。
它從窗縫鉆進來,渾身沒沾灰,尾巴尖的藍光比之前亮了一圈。落地后沒叫,也沒蹭她,而是繞到她身后,用爪子在地上劃拉了幾下。
姜昭低頭一看,笑了。
它畫了個屋子,屋外站著兩個男人,一個穿官服,一個披黑斗篷。中間擺著個匣子,上面畫了個虎頭紋。
“兵部的密檔匣?”她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