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盡頭的月光斜切在青石磚上,姜昭腳步未停,指尖還殘留著玉佩退熱后的微麻。她剛走出金鑾殿范圍,迎面就撞上一隊捧著鎏金托盤的宮人。
“郡主留步。”領頭太監尖聲開口,“陛下有旨,今夜設宴麟德殿,慶功犒賞,特賜御酒三盞。”
托盤里擺著一只琉璃夜光杯,酒液澄黃,映得整條走廊都泛起暖光。姜昭掃了一眼,唇角一勾:“謝恩。”
她沒動,宮人也不敢催。風從回廊穿堂而過,吹得檐角銅鈴輕響。她忽然抬手,摘下發間銀簪,在杯沿輕輕一劃。
一道極細的藍光閃過,杯壁凝出薄霜。她收回簪子,霜痕瞬息消散。
“走吧。”她把簪子重新別好,抬腳往前走,聲音輕得像自自語,“這酒……怕是比邊關的雪還涼。”
麟德殿內燈火通明,絲竹聲繞梁不絕。皇帝坐在主位,手里捏著一只白玉杯,眼神卻一直往門口飄。見姜昭進來,他立刻揚起笑臉:“愛卿今日朝堂威風得很啊,朕都快坐不住龍椅了。”
姜昭低頭行禮,甲片輕響:“臣為將士請命,不敢稱功。”
“坐下,坐下。”皇帝指了指下手首位,“今兒不談政事,只喝酒。”
酒過三巡,宮女捧上第三盞御酒。姜昭接過,仰頭就喝。皇帝眼睛一瞇,手指在案上敲了兩下。
半盞酒入喉,她動作忽然一滯,手一松,夜光杯“當啷”落地。整個人晃了晃,軟軟倒向席側。
“郡主?”皇帝猛地起身。
姜昭雙目緊閉,呼吸綿長,臉色泛白,脈搏慢得幾乎摸不到。一名老太醫匆匆上前探脈,抬頭顫聲道:“回陛下……脈象虛浮,氣血凝滯,像是……中了軟筋散。”
“哎呀!”皇帝一拍大腿,“怎會如此?這酒可是朕親驗過的!”
他踱到姜昭身邊,俯身看了看,低聲吩咐:“快,送郡主去龍床殿歇息,派十二暗衛守著,不得有失。”
兩名內侍小心翼翼將她抬走。皇帝站在原地,盯著那灘灑在地上的酒液,嘴角慢慢翹了起來。
龍床殿內燭火幽微,四角銅鶴銜著安神香,煙絲裊裊。姜昭被安置在帝王寢榻之上,發釵散落,衣甲解去,只剩一身素白中衣。守在外間的兩名太監交頭接耳:“陛下這是想借病拿人?”
“噓——別多嘴。等她醒不來,自然就是‘舊傷復發’。”
殿頂橫梁上,一只白狐悄然伏下,尾尖藍光一閃即滅。
姜昭躺在龍床上,眼皮不動,心率依舊緩慢。但她識海早已開啟,靈泉汩汩流淌,洗刷著殘余藥性。逍遙決運轉周天,經脈如春水復蘇。
她聽見腳步聲。
輕,穩,帶著龍紋靴特有的壓地節奏。
皇帝來了。
他沒進內室,只站在屏風外,隔著一層繡金紗簾打量床上的人。良久,才低笑一聲:“姜昭啊姜昭,你再能耐,也不過是個女人。朕給你三分臉,你就真以為能騎到朕頭上來了?”
他走近幾步,聲音壓得更低:“虎符也好,軍權也罷,只要你不醒來,一切都能重新寫。”
他又退后兩步,抬手示意太監:“去,請程岳來一趟。就說……他主子病重,恐怕撐不過今夜。”
話音未落,床上的人忽然動了。
不是掙扎,不是驚醒,而是緩緩翻了個身,面朝里側,像夢囈般呢喃:“陛下……這床……還挺軟。”
皇帝一僵。
下一瞬,姜昭睜眼。
瞳孔金芒暴漲,發尾泛起淡藍光暈。她右手一揚,袖中銀鞭如活蛇竄出,破空聲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