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吧?別怕,很快就好了。”覆在額角的手掌微微用力,一股更柔和的暖流滲透進來,如同被融化的琥珀緩緩流淌,填補了創傷的裂隙。
白厄感覺額頭的紅腫和鼻梁的酸脹感奇跡般地消失了,只剩下撞樹后殘留的些許暈眩和臉頰上未干的淚痕。
光芒似乎也收斂了些許,白厄終于能稍微看清一些,那是一張極其俊美,近乎非人的面孔。
沃蘭斯的皮膚透著一種玉石般的溫潤光澤,漆黑的長發如同有粉色的流光在其上流淌,披散在祂身后。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兩雙帶有黑色鞏膜的粉色眼睛,迷幻又深邃,仿佛容納得了整片星夜。
而這四只粉瞳的主人此刻正專注地凝視著他,里面盛滿了熟悉的關切和一種更深沉的,白厄尚不能完全理解的情感。
“沃,沃蘭斯,你,你怎么…”白厄想問的問題太多了,但他打了個哭嗝導致聲音卡在了喉嚨里。
他想起那眨著四只粉瞳的小少年總是坐在箱子里,從未踏出一步,還想起祂吐槽自己用劍挖坑烤兔子,又想起祂絮叨著要求自己要去泡個熱水澡,好好對待自己。
眼前這個高大,強大,又散發著非人光輝的存在,真的是那個可以被他隨意揉捏臉頰的箱中少年嗎?
沃蘭斯,或者說,暫時恢復成繁育第二令使畢亞斯·歐西德·沃蘭斯這個形態的祂,不用讀腦就能看出來白厄的混亂。
祂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緩緩地蹲下身來,讓自己的視線與坐在地上的白厄平齊,這個簡單的動作瞬間消弭了那種令人不安的距離感和壓迫感。
祂伸出手,不是用那昂貴的絲質手帕,沃蘭斯記得父親的教誨,肢體的接觸可以消弭一切隔閡,所以,祂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抹去白厄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和灰塵。
“箱子是我的搖籃,也是我停留于此的錨點,”沃蘭斯的聲音很輕,祂在認真的跟白厄解釋,“我是祂的過去,維持幼小的形態,能更好地觀察這個世界,也能節省力量。”
祂的目光掃過白厄身上那件沾滿塵土,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灰撲撲衣服,又落在他沾著泥土和草木碎屑的手上,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白厄眨了眨濕潤的眼睛,被淚水洗過的視野清晰了許多,他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那奇異的四只粉瞳里映著自己狼狽的影子,卻沒有任何嫌棄,只有一種近乎縱容的溫和。
心口那種酸酸脹脹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洶涌了,一種強烈的沖動攫住了白厄。
他猛地向前一撲,雙臂緊緊抱住了沃蘭斯修長的脖頸,把臉深深埋進了對方散發著陽光般暖意的頸窩里。
“沃蘭斯,”感受到自己的背被攏住,白厄才悶悶的叫了一聲沃蘭斯的名字,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前所未有的依賴,“我,我有點想家了,也想昔漣,明明,才離開哀麗秘榭不久,明明才過了一點點時間……”
白厄顛三倒四地訴說著,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那些被刻意壓下的離愁別緒,獨自面對未知的惶惑,全都在這一刻決堤而出,化作了滾燙的淚水,浸濕了沃蘭斯頸側微涼的衣料。
原來,父親在看到我們哭泣的時候,心里是這種感覺,沃蘭斯抬起手臂,以一種極其珍視的姿態,輕輕環住了白厄單薄卻已初顯堅韌的脊背。
而祂的另一只手則學著父親哄弟弟們睡覺時的樣子,有節奏的拍著他的肩膀,如同安撫一個迷途的孩子。
“我知道,”沃蘭斯的聲音低沉而溫柔,祂知曉救世的道路必定艱辛,所以,祂嘆息著,輕聲的哄著懷里的少年,“我知道……
你要走的路還很長,白厄,但我知道你不怕。”
祂頓了頓,將白發的少年擁得更緊了些,仿佛只要這樣就能為他隔絕身后那片被黑潮侵蝕的荒蕪世界,讓白厄少些負擔。
“所以,在你抵達終點之前,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晚風穿過林間,吹拂起沃蘭斯黑色的長發,祂的發梢輕輕掃過白厄的耳廓,帶著點令白厄倍感熟悉的馨香。
啊,怎么有些像是,媽媽的味道呢?
夕陽的最后一點余暉徹底沉入地平線,暮色四合,將相擁的兩人籠罩在一片靜謐的暗藍之中。
在這一片寂靜的山林間,似乎只有白厄的抽泣聲,和沃蘭斯沉穩又令人安心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
“唔,沃蘭斯,你別告訴昔漣,我可沒哭。”
白厄滿臉不好意思的趴在沃蘭斯肩上,沃蘭斯就像是抱著小孩子那樣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
在這個角度,白厄很容易就能和沃蘭斯那兩雙迷魅的粉瞳對上視線。
“嗯,”沃蘭斯掂了掂懷里好大一只白毛少年,不輕,但也并沒有達到他現在的身高應有的重量,還是瘦了點,“不告訴她。”
就讓祂抱著這孩子走一段路吧,畢竟,距離抵達下一個城邦,還有大約三天的路程。
那精致的小箱子輕飄飄的懸浮在沃蘭斯身后,箱子里的信筏悄悄翻動,新的文字躍然其上:
「當毀滅承接新生,當繁育容納涅盤,寰宇都將為祂們的■■而喝彩,當輪回刻下血痕,當神為■■落淚,■■的輝光將點燃萬世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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