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瑤垂眸,嘴角緩緩溢出一絲笑意。
那邊廂,許煙薇的指尖捻過一顆滾圓的南珠,觸感冰涼光滑。
她能感覺到母親的目光像無形的絲線一般纏繞在她身上,帶著熟悉的、長年累月積攢下的壓力。
這種壓力,名為“嫡長女的規矩”。
從小便是如此。
許令紜弄臟了新裙子,撒撒嬌便可以而不被重責,她卻因行禮時腰彎得不夠標準而被罰抄《女誡》。
許令紜打碎了御賜琉璃盞不過抄書一遍,她犯了任何一點小錯,便常常要跪上一夜。
這些點點滴滴,每一件小事,都被套上了“嫡長女理當為弟妹表率”的沉重枷鎖。
但是以前,她只當是母親對她期望更高,所以才要求更嚴。甚至她還曾暗暗以此鞭策自己,要做得更好,不辜負這嫡長女的身份與責任。
可如今,袖袋里藏著的那枚冰冷的陰陽魚玉璜,還有沈霽舟話語中拼湊出的模糊影像,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冰冷的、她幾乎可以確定的事實。
她不是母親宋氏所出。
她血管里流淌的,是另一個陌生女子的血。
一個出身商賈、或許連妾室名分都未曾得到的,只能被藏匿于外的女子。
那么,母親這十七年如一日的“嚴苛”,便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那不是望女成鳳的嚴厲,而是一種刻入骨髓的、對鳩占鵲巢的厭惡,對丈夫背叛的隱忍遷怒,對必須維持家族體面而不得不容忍她存在的冰冷的排斥。
每一次罰跪,每一次冷眼,每一次對許令紜無條件的偏袒,此刻都像千萬根銀針,扎在她剛剛被真相撕開的心口上,泛起遲來的尖銳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