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三方使者在京城掀起的波濤,在禮部和**衙門的壓制下,終于趨向于平靜了。唯一感到失落的,還是無法插手的戶部官員。在六部權責日趨分明的今日,誰能夠擴大手中的權力,都能為本部門牟取不小的利益,這也是戶部官員感到遺憾的緣由。
而在進入了三月之后,由英國公親自主持偵辦的勛戚謀逆一案,也漸漸進入了尾聲。這些不愿意自己生活中出現任何變動,只是一心想要把現在的爵位、財富和生活方式傳承下去的勛戚們,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波折。
在崇禎此前的數次改革下,稍稍有些能力的勛戚們,都已經開始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們縮小手中的土地面積,將這些土地資本轉化成了實業資本,從而獲得了比地租更高的利益。
但也有那么一些勛貴,他們除了兼并土地,向莊戶收取田租之外,就完全沒有其他的牟利想法。偶然有那么一兩個勛貴,看到了股票市場內的激烈升降,想要博上一把,卻毫無列外的失敗了,不得不重新回來當安穩的地主。
但是現在,在英國公和詔獄刑具的雙重威脅下,這些不想作出任何改變的勛貴們,在崇禎四年三月不得不主動作出了改變。把手中的土地交給英國公,用以成立一個類似于宗室基金會的組織。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贖。在剩下了最后七個人之后,英國公不再派人繼續勸說,而是告訴他們,他們之中只有兩人可以出獄,剩下的人將會作為謀逆犯進行審判。
原本還在死扛的剩下七人,在猶豫了一刻鐘后,頓時有人開始迫不及待的向英國公懇求寬恕了。英國公挑選了揭露旁人最為利害的兩人,作為謀逆案的證人。
接著他告訴剩下的五人,承認有罪的,將會被流放海外;堅持不承認的,將會被判以極刑。
三月二十七日,剩下的五人都選擇了認罪。他們的土地、府邸被沒收,但隨身財物獲得了保存。年六十以上及十六以下的男女被準許返回原籍居住,其余人等被發往庫頁島、扶桑島、**、廟街等地。
三月二十九日,英國公寫完了這起謀逆案的結案書后,于當晚逝世于睡夢之中。而就在七日前,英國公世子張之極已經前往了婆羅洲,擔任婆羅洲總督一職。
于是,英國公世孫張世澤替代父親發孝送葬。在送葬結束之后,張世澤向崇禎遞交了英國公的遺折,遺折上面請求皇帝準許張世澤接任英國公之位。
雖然跳過世子,讓張世澤接任英國公之位,讓勛戚和官員們都有些震駭。但英國公去世前辦理的勛戚謀逆案實在有詭異,也讓英國公府失去了不少勛貴和文臣的信任,因此最終大家都沒有對這事發表什么看法。
也就在三月二十九日,夏允彝終于起程,從西安返回京城了。在陜西的這幾個月中,他終于明了了古人說的一句話: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夏允彝此時才真正認可,此前崇禎每次前往燕京大學時,都要對他們說:與其在安靜的書齋里讀上十本書,還不及親自同十個農夫進行交談,更能了解這個世界的真實。
在陜西的這幾個月中,夏允彝發覺,曾經那些讓他感到敬仰的名士君子,口口聲聲要以民為本的士紳大戶,一旦觸及到了他們自身的利益,就會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在他行走陜西各個地方時,幾乎每個縣內都有那么一些洞悉世情之人。這些人在他面前也毫不掩飾的說過,整個大明朝自上而下都爛的很,要是官吏再這么**下去,百姓遲早會對朝廷絕望。
這些人也同樣知道,土地兼并將會把那些底層的農民逼上絕路,這些無地的流民在無法生存下去的時候,就會成為引燃地方民變的火種。
但是,也同樣是這些人。當他們擁有了哪怕是一點點權力,他們都要用以壓迫敲詐那些毫無反抗能力的百姓,來為自己獲取好處。
只要有兼并土地的機會,他們就絕不會放棄,試圖把周邊的土地都變成自家的田宅。
在沒有見到這些人之前,夏允彝還真難以相信,這世間居然會有如此厚顏無恥,口是心非之人。他們中有不少人,還是地方上出了名的君子和鄉賢。夏允彝此前三十多年豎立的價值觀,在這個冬天被砸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