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式陸軍和從前的舊式軍隊不同,在舊軍隊中,上官把士兵視為自己的奴仆和建功立業的本錢,因此對待士兵不是非打即罵,就是以美食田宅拉攏其中的勇健之士。這樣的軍隊自然談不上什么軍人的榮譽,也不會去思考戰爭的意義,他們只會天然的厭惡戰爭,除非戰爭的對象弱小而又富庶,能夠讓他們劫掠發泄平日里的怨憤。
而即便是那些將領身邊待遇良好的家丁,他們也是將領的私人之兵,而不是國家的保衛者。對于他們來說,這個國家存在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不能出事。畢竟沒有了家主的庇佑,他們的家人就要失去田宅,成為街頭上的流浪漢。
為什么向滿人投降的明軍普遍比之前能打,第一便是滿人還沒有學會漢人將領克扣軍餉****的本事,一直生活在戰爭中滿人知道,糊弄士兵無疑就是在自殺,畢竟他們身后可沒有一個龐大富庶的國家作為后盾,滿人也是死一個就少一個,他們甚至輸不起像薩爾滸之戰的戰爭一次,而明人的本錢雄厚,輸了四次都還不過是手足之傷。
因此滿人對于這些投降士兵的待遇雖然參照的是明軍標準,但是卻并不打折扣,既不會拿不值錢的黑銀抵扣米糧,也不會下發已經腐朽毀壞的武器鎧甲。評價軍功,也不會有上司截留賞賜,甚至是張冠李戴。僅僅是這么些好處,就已經讓不少投降明軍死心塌地跟著滿人保衛大清國去了,可見此時大明的士兵欲望有多低。
而在新組建的大明新式陸軍中,士兵的來源首先就被擴大了,從以往地位低賤的軍戶變成了良民子弟。根據皇帝親自批準的軍人法,服役的士兵并不是入了軍戶,他們的社會地位并沒有出現變化。服役是有期限的,服役期滿之后即不再受到軍隊的約束,而成為了一個自由人。
對于士兵的培育,思想文化教育也被放到了同軍事訓練同等重要的地步。這一點也曾經是兵部和將領們頗多非議的一條,因為大家覺得皇帝不是在訓練軍隊,而是把軍隊當成了一個學校,這簡直有些胡來。
畢竟在這些將領的心中,士兵應當愚昧、殘忍,就如同那些建虜那般的野人一樣生活,才有可能在戰場上面對這些野蠻人而不逃亡。認識了幾個字,睜開眼睛能夠獨立看待世界的士兵,在戰場上不僅不夠勇敢,平時也難以管束。
沒有那個官員會喜歡,一群讀得懂朝廷律法,還能夠計算伙食費用結余,然后向著上官討說法的聰明人。最麻煩的還是,這些聰明人可不是老百姓,他們手中握著火槍,不是他們拿出官員的威嚴就能嚇唬住的。
因此,越是遠離京城,軍隊的思想文化教育就越是敷衍。但是,這畢竟是開天辟地從未出現過的事,隨著**謀部的權威越來越高,京軍的武力越來越強,反對軍中進行文化思想教育的聲音也就越來越少。
文化思想教育的實質是什么?事實上就是人生觀、社會觀和世界觀的重新塑造,沒有三觀的重新塑造,新式陸軍的軍事技藝越高,反倒越有可能出現軍閥。作為皇帝親自過問文化思想教育的近衛軍,在思想認識上更認同祖國和民族的理念。
簡單的來說,他們和為了穿衣吃飯而打仗的舊軍隊不同,他們擁有自己的理想,他們參加軍隊是為了保衛祖國,服務于民族,是為了致太平。僅僅是這一點思想認識上的不同,便讓近衛軍在耀州城下這樣險惡的戰爭中堅持了下來,沒有面對滿清騎兵的沖鋒而逃亡。
在近衛軍中,每一名新兵入伍時,都會被告知,軍隊就是他們第二個家。事實上,對于大明底層家庭的子弟而,軍隊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家。
在農業時代,哪怕就算是盛世,路上都有餓死之人,更何況是現在這個連年災荒的時代。這個時代的窮人是沒辦法表達對于子女的關愛之情的,父母出門干活就得把過于幼小的兒女丟在家中,半大一點就要下地干活。
這個時候如果孩子生了急病,往往得不到什么治療和看護,因此父母白天出門時還是好好的,回來時說不準就只能看到一具尸體了。對于這種狀況,不會出現什么哭天搶地的場面,一家人還是會若無其事的燒火做飯,待第二天出門時把小孩尸體包一包,找個地方埋了也就是了。
在大明的農村之中,這樣的情景比比皆是。畢竟這個時代的小孩夭折率可是超過了出生率的一半,其中大部分孩子的夭折都出自于底層家庭。底層百姓幾乎對于兒女的死亡已經麻木不仁,這并不是因為他們缺乏感情,而是苦難的生活早就讓他們的淚水干涸了。
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子女不要說獲得感情上的慰藉了,就連能夠吃上一頓飽飯都是奢望。但是在近衛軍中,后勤保障的供應,集體主義的生活,思想文化上的教育,使得士兵之間的同袍情誼還要超過同家人之間的親情。
正是在平日里凝結下的深厚情誼,才會有士兵看到同袍被殺之后,寧可拿起火藥桶和清軍騎兵同歸于盡,也不肯后退逃亡。
如果說近衛軍之前能夠算是一只強軍的話,那么在這場同滿清騎兵的較量之后,已經成為了一只不折不扣的強軍了。在操場上的一百次訓練,也比不上一次真刀真槍的實戰。這一仗的經驗,已經成為了這只近衛軍成長最好的養分,只要他們能夠活著返回營口城。
接下來的戰斗,在勞薩眼中是滿洲立國以來最為糟糕的一次步兵進攻,在經歷過了被騎兵沖鋒而不垮的經歷之后,明軍的士氣顯然更為高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