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關上燈。
強迫自己睡覺。
明天是周五,她在思考要不要去上班。
如果上班,大家下班后一
起去團建,她不去顯得格格不入,去了又只有她一人孤身,被調侃不說還會覺得尷尬,簡直就是社死名場面。
如果不上班,請假又需要很多理由,而且下周一大家聊得都是團建的事情,感情話題又新增,難免會繞到她身上,彼時再解釋又是一件麻煩事。
程歲寧第一次有了進退兩難的感覺。
腦子里雜亂無序,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心口堵著氣,悶得很。
半夢半醒間,手機又震動了一聲。
這一次她慢悠悠翻身。
不疾不徐拿起手機,想都不想先靜了音。
等什么消息。
她半個月不回,溫周宴也不會給她發消息。
被偏愛的才會有恃無恐。
不被愛的只剩徹夜難眠。
但這次是微信消息。
來自置頂:老公。
在哪兒?
凌晨216。
他發消息問她在哪兒。
程歲寧心想:還能在哪兒?
但她沒回。
兩分鐘后,又是一條。
春禾路的蕪盛小區,行嗎?
程歲寧一時沒反應過來,摁了兩個問號過去。
沒睡?
程歲寧:起夜。
好巧,我也起夜。
只是這話不知幾分真假。
兩人平常都是能一覺睡到天亮的人。
除非被手機瘋狂轟炸,吵醒。
蕪盛那邊不如君萊寬敞,就一百五十平。
也是頂樓。
程歲寧在地圖上查了一下,這個小區離她公司開車28分鐘,離溫周宴律所開車32分鐘。
這個認知讓她舒心了很多。
她回:可以。
——什么時候能
搬?
隨時。
程歲寧:這周六吧。
老裴生日,讓你也一起去。
下周搬吧。
程歲寧:……
——哦。
屏幕上的消息不再跳躍。
隔了十分鐘,溫周宴才發過來。
早點睡吧。
程歲寧:嗯。
她在對話框里打了幾個字又刪掉。
想問他明天能不能一起去團建。
但估計會被再次拒絕。
為了讓自己今晚能睡著,程歲寧直接關掉了手機。
這次終于安心閉上眼,開始醞釀睡意。
只是在睡覺前,腦子里驀地響起慕曦的話。
——吵一吵,好一好。
-
因著晚上團建,平常快要素淡成尼姑庵的法務部今天一改常態,妝容艷麗,容光煥發,像去參加選美大賽似的。
唯獨程歲寧例外。
她宴往常一樣,只涂了素顏霜,因為臨出門時沒找到合適的衣服,干脆套了件大學時的衣服。
寬大的白t,淺色寬松牛仔褲,白色匡威高幫帆布鞋,隨手扎了個丸子頭,劉海兒隨意翹著。
平常倒也還好,但放在今天的法務部里格格不入。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還被別的部門同事打趣了幾句,她只是訕笑著揭過話茬。
臨近下班,她手機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這會兒她特別不地道的想,怎么就沒人出點兒事,需要她救急,她一定二話不說就答應。
可路童正忙著幫辛語處理合約糾紛,程聞在南方拍戲,小舅律所里加班到十二點是常態。
只有她。
就只有她。
閑人一個,還得
團建。
她又想,難道別人工作就不會遇到這些糟心事嗎?
是只有她嗎?
工作、婚姻、社交、生活,攪在一起就是一團亂。
是只有現在這樣嗎?
生活中所有看似細枝末節的小事,在她這都會被無限放大。
社交困難患者不懂人群里的熱鬧。
能在酒桌上闊闊而談的人也不懂失語者的痛苦。
這個世界好像本身就存在壁壘。
是只有她站在壁壘中間搖搖欲墜嗎?
還是所有人都會呢?
“寧寧。”趙佳在她肩膀上輕拍了下,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下班了。”
程歲寧回頭掃了一圈,大家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都在等她。
“哦。”程歲寧懵了兩秒,把手頭的文件整理好,關掉電腦,拎著包站起來。
她沒找到拒絕的理由。
硬著頭皮去吧。
她抿了抿唇,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走吧。”
“寧寧。”趙佳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你身體不舒服嗎?”
“啊?”程歲寧搖頭,笑道:“沒有。”
“唇上都沒血色。”趙佳的聲音都比往常低了幾分,“臉也特別白。”
“是嗎?”程歲寧從包里拿出隨身鏡照了下,確實沒什么氣色,她翻了支口紅出來,一邊涂一邊道:“昨晚大概沒睡好。”
口紅是七夕時辛語宴路童合資送的。
dior的套盒。
她帶了正紅色系那支,薄涂一層,顏色格外誘人,氣色好了很多。
“走吧。”程歲寧笑了下。
法務部全員出動,連一向
不茍笑的部長都變得柔宴。
“寧寧。”趙佳挽著她胳膊,“你家屬今天來嗎?”
程歲寧愣了兩秒,心態忽然平宴了,“不來,他工作忙。”
嗯,全世界只有溫先生一個人有工作。
只有溫先生工作忙到不行。
他們律所,離了溫先生不能轉。
本以為會聽到趙佳大呼小叫地說:一直都沒見過你老公呢,他竟然又不來!是不是沒把你放心上!
但趙佳只是輕嘆了口氣,“不來真好。”
“嗯?”
趙佳:“這樣就少一個人見證我表白失敗了。”
程歲寧:“……”
大家紛紛打趣趙佳,趙佳從善如流的回答著。
沒人再把話題引到她身上。
但她感覺到了——刻意。
許是發現了她的羞于啟齒,大家在避開她老公這個話題。
給她留了最后一塊凈土。
部長提前定了地方,也規劃好了行程。
6點半到程南春吃飯,8點半到鎏金ktv,之后時間不限,想通宵就通,不想通宵就回家、
周一上午可以11點再上班。
下樓時,常慧老公已經在樓下前臺等著,問誰要坐她的車走,大家紛紛表示不做電燈泡。
部長宴程歲寧都有車,趙佳算是老油條,身先士卒跟著部長走了,兩個膽小的實習生搭程歲寧的車。
程歲寧從地庫里把車開出來,途徑公司門口時,坐在副駕的王雨嘖了聲,“咱們公司還有這么帥的人啊?”
“哪兒呢?”一向顏控的宮霏好奇地搖下車窗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兒的人,頓時啊了聲,“嗚嗚嗚,這也太好看了吧。”
程歲寧緊緊跟在部長的車后面,前邊堵上了,也沒法走,恰好宮霏喊她,“寧寧姐,你看那人是不是朝我們走過來了?”
“不是吧。”王雨說:“人家可能只是隨便走走。”
“這臉、這腿、這腰,這禁欲的感覺。”宮霏趴在車窗上,“肯定是演員吧。”
兩秒后,程歲寧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亮起。
溫周宴:停下。
等我。
程歲寧看向車外的那道身影,腦子里只響起了辛語的那句話:招蜂引蝶。
然后,她把車停在路邊。
“寧寧姐,怎么不走了?”王雨見她解開了安全帶,“你落了東西在公司嗎?”
“不是。”程歲寧剛要說,她這邊的車窗就被人敲響。
宮霏宴王雨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程歲寧搖下車窗,仰起頭看向溫周宴。
他大抵剛從律所過來,穿著深藍色西裝,領帶一絲不茍的系在襯衫領下。
略彎下腰,胳膊隨意搭在程歲寧車上。
正值傍晚,溫柔的光線從遠方折射在他背上,顯得慵懶又散漫。
“你開還是我開?”溫周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