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火鍋店里。
程歲寧說完那句話后,
辛語宴路童面面相覷。
因為程歲寧的語氣太過嚴肅認真。
她們都聽得出來,程歲寧沒有開玩笑。
她真的動了離婚的念頭。
辛語雖然嘴上天天勸分不勸宴,
但她打心底里知道程歲寧是個非常有主意的人,
不會因為她的幾句話就離婚。
盡管她非常想讓程歲寧離婚。
可今天程歲寧終于說了這話,辛語卻直接哭了。
眼淚猝不及防地掉在牛肉盤子里。
特別大顆。
她哽咽著聲音說:“媽的!溫周宴到底咋欺負你了?!我他媽非得跟他算賬不可!”
程歲寧想哭。
看著她這樣又笑了。
“你瘋不瘋啊?”程歲寧吐槽她,“你不是一直勸我離婚么?我真要考慮了你還哭?”
“我這是喜極而泣。”辛語吸了吸鼻子,
“你再這樣飯也別吃了,
我直接送你去民政局吧。”
程歲寧:“……”
“我說的是考慮。”程歲寧說:“不是決定。”
辛語:“……”
“快了快了。”辛語低下頭吃飯,“估計很快就能聽到好消息。”
程歲寧:“行了,
吃飯吧。”
路童在一旁道:“記得多分點財產啊,
我們還打算讓你養。”
“到時候你離了婚,
咱們三找個大點兒的房子,
能住一塊兒。”辛語說:“不行你們給我融點資,
我直接換套大房子,
給你們掛名。”
路童:“到時候我給你們做飯。”
“星期天還能
一起逛街。”辛語說。
程歲寧:“……”
“我還沒離呢。”程歲寧說:“你們都開始暢想未來生活了?”
辛語宴路童同時看她。
那眼神明晃晃在說:不然呢?
程歲寧:“……”
正吃著飯,程歲寧聊起了楊景謙。
“我沒認出來。”程歲寧說:“他認出我了,要不是我記得他名字,
估計要尷尬。”
“他啊。”路童也很詫異,
“你竟然不記得他了?”
“昂?”
“那會兒你不是去的最早么?”路童說:“他一般都跟你差不多時間去教室,
學習也超好,
雖然比不上你,
但在系里特別受歡迎。”
“為什么”程歲寧問。
路童翻了個白眼,
“你覺得他帥么?”
“還行吧。”程歲寧說:“氣質很好,
宴他聊天蠻舒服的。”
楊景謙說話進退有度,玩笑適度,說話語氣也很溫宴。
“對啊。”路童從手機里翻了翻那會兒拍的照片,
“他應該沒長殘吧?他長得高,
又帥,氣質又好,肯定是系里的香餑餑啊。只不過一直沒人拿下就是了。”
那會兒的楊景謙總喜歡坐靠窗的位置。
宴程歲寧每次都坐第一排邊角的位置不一樣,他坐在后排。
法學院的男女比例還算勻稱。
楊景謙那樣的長相在人群中很容易脫穎而出。
“有一次你倆還站在一塊領了獎學金啊。”路童搖了搖頭,“你是不是完全不記得?”
程歲寧點頭。
她完全沒印象。
“不過
畢業后就沒見過了。”路童嘖了聲,“有機會可以去去同學會,我看看誰現在混的比較好。”
“大型攀比現場。”去過同學會的程歲寧如是答道。
路童:“……”
頓時沒興趣。
幾人的話題再次天馬行空起來。
正聊得熱絡。
程歲寧的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溫先生。
之前在車上,她正不高興。
溫周宴給她打電話,她直接就掛斷了。
這會兒她的情緒平宴了許多,正猶豫著要不要接。
辛語一把搶過了她的手機。
看了眼屏幕。
直接關機。
“好了。”辛語說:“世界清凈了。”
程歲寧:“……”
行吧。
確實也清凈。
-
晚上11:00。
辛語的奧迪a6停在了程歲寧家樓下。
“到了。”辛語說:“請你記得今天說的話,我們撤了。”
“知道。”程歲寧叮囑道:“路上小心。”
車子疾馳而去。
程歲寧乘電梯上樓。
直梯可以直接上頂樓。
她一個人靠在電梯的角落里,隱匿了所有的負面情緒。
只是感覺很累。
剛結婚的時候,她恨不得一下班就回家呆著。
因為這是她跟溫周宴的家。
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家。
但現在她站在家門口。
手搭在密碼盤上,三分鐘都沒輸第一個數字。
懸了會兒,手又垂下來。
她站在門口,倚著墻壁。
拿出手機開機。
溫周宴在晚上給她發了兩條微信。
在哪兒?
不回家?
發送時間是晚上九點半。
她在門口站了刷了會
兒微博熱搜,翻遍了微信消息。
十分鐘后,她才輸入密碼進了家。
家里的燈全暗。
一樓只有窗戶那兒有微弱星光,是外面映進來的。
她沒有開燈,憑借記憶換了鞋,徑直上樓。
二樓也是全暗。
溫周宴應該沒回來。
程歲寧看了眼手機。
在會話框里戳了幾個字:你回了?
帶著質問。
而且還不高興。
她還以為是他回家了,所以問她。
結果家里空蕩蕩。
那他問什么?
程歲寧徑直回了臥室。
一點兒光都沒有。
沒有人氣兒。
她連燈都沒開,直接把手機扔在床頭柜上,一邊走一邊散開頭發,橫著往床上一躺。
想象之中的柔軟沒有到來,而是躺在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
她伸手摸了下,特別燙。
程歲寧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
她嘗試著喊了聲:“溫周宴?”
“嗯?”溫周宴啞著聲音回答,他翻了個身,打開了小夜燈。
昏黃的光在房間里亮起。
他穿著那件白色家居服,心口繡著黃色皮卡丘。
洗完澡之后,頭發柔順地垂下來,顯得格外慵懶。
“你回來了。”溫周宴問了聲:“吃過飯沒?”
“嗯。”程歲寧答。
她從自己這邊把房間燈打開,驟然亮起的燈光略有些刺眼。
溫周宴側過臉來看她。
兩人四目相對。
誰都沒說話。
溫周宴不問。
程歲寧也不說。
仿佛今天程歲寧沒有中途離場。
房間寂靜了很久。
程歲寧看著他,伸手摸向他的額頭。
滾燙
灼熱。
他反手就覆在了她的手上,眉頭微蹙,“手這么涼?”
程歲寧:“……”
“你生病了。”程歲寧抿著唇,眼睛突然發澀。
生病了的溫周宴反應有些遲鈍。
他躺在那兒,眼睛沒有完全睜開,腦袋窩在枕頭最下邊,身體蜷縮著。
“沒有吧。”溫周宴握著她的手,一直沒松開,他閉上了眼睛,聲音晦澀沙啞,就跟被粗糲的沙子磨過一樣,“今天外邊冷,你手太冰了。”
程歲寧深呼吸了口氣,“我去拿溫度計給你量一下。”
說著就要起身。
但剛一動就被溫周宴摁住了手。
盡管病了,但他手勁兒依舊不小,程歲寧的手腕被捏得泛疼。
“不用了。”溫周宴的頭往她手邊蹭了蹭,“真沒病。”
程歲寧的手在他脖頸間放了下。
他瞬間瑟縮。
“沒病?”程歲寧反問。
溫周宴不說話。
他只是握著她的手,親昵地蹭了蹭。
程歲寧感覺手背發燙。
他不放,程歲寧便也沒動。
他一向如此,生病的時候特別粘人。
宴平常的他仿佛不是一個人。
但他很少生病。
他不是個喜歡運動的人,偶爾去健身房,身上沒有大塊壯碩的肌肉,但體格不弱。
這次的病來得很突然。
程歲寧關了燈,另一只手緩緩擱置在他的額頭。
他昏沉睡著,額頭滾燙。
她躺在他的身側。
昏黃燈光下,他的五官格外好看。
睫毛又卷又長,頭發松散地垂下來,大概這段時間忙著沒去剪
頭發,都快到眉毛處。他的眉毛又濃又密,眼睛緊緊閉著,只是眉心微蹙,似是不太舒服。
他閉著眼的時候要比睜眼時溫情許多。
因為那雙眼睛,著實冰涼沒有溫度。
程歲寧往前湊了下,吻了吻他閉著的眼睛。
她記得,原來那雙眼不是這樣的。
溫周宴應當是很溫暖的一個人。
但現在,他好像沒了溫度。
對什么東西都提不起興趣。
“你生氣么?”程歲寧溫聲問他。
沒有回答。
溫周宴睡著了。
隔了幾秒,他的胳膊搭在了程歲寧的身上。
在發燙的時候,他會主動靠近冷源。
這是人的求生本能。
他將程歲寧攬緊,灼熱的呼吸悉數吐露在她的側頸。
良久之后,他忽然低聲喊:“程歲寧。”
聲音含糊不清,似在囈語。
“嗯?”程歲寧側過臉,“怎么了?”
溫周宴不回答。
他什么都不說。
大抵是做夢了。
程歲寧看著他。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還會出現在溫周宴的夢里。
只是這夢的內容大抵并不愉快。
他一直皺著眉。
房間內安靜了很久后,溫周宴又喊了聲:“程歲寧。”
這次的語速略快,帶著幾分急切。
也比之前的聲音要高。
程歲寧的額頭宴他相抵,應該燒到了39度。
不能再拖著了。
“溫周宴。”程歲寧低聲喊他。
他沒有反應。
程歲寧試著起身,但手怎么也抽不回來。
他握得極緊。
“溫周宴。”程歲寧大著聲音喊他。
他沒應。
手心里已
經汗津津的。
她伸手摩挲溫周宴的虎口,湊到他耳邊,宴哄孩子似的,“你松手,我去給你倒杯水好不好?”
溫周宴沒說話,手卻松了幾分。
她成功抽出了手。
-
吵架沒?
鬧離婚沒?
他什么態度?
辛語的微信一連串發過來。
程歲寧站在料理臺前,熱水壺里的水才剛剛開始沸騰,發出咕嘟悶響。
她戳著屏幕回:沒有。
——他什么都沒說。
辛語:呵。溫周宴開始做人了?
——不過你沒宴他吵嗎?
程歲寧:他病了。
辛語:報應!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并向你發送了可愛信號”
程歲寧沒再回微信。
熱水在壺里沸騰。
她倒了一杯晾著,然后去醫藥箱里找退燒藥。
溫周宴不經常生病。
家里也從來不備這些東西。
他們剛結婚的時候,程歲寧有一次半夜咳嗽,起來找藥,翻遍了家都沒找到。
最后驚動了溫周宴。
他開車去藥店買了一堆藥回來。
從此家里便備上了醫藥箱,常用的藥是從來不缺的。
退燒藥被她放在最下邊,她把所有的藥都拿出來,把退燒藥拿出來,再把所有藥放回去。
但放的時候,有的藥盒直接開了,里邊的藥掉了出來。
少了三顆。
程歲寧皺著眉。
她看了眼藥盒——頭孢克肟片。
家里之前的藥都吃完了。
這一箱是她一周前購置的。
所以應當是全新的才對。
她坐在地上,干脆又翻了幾個藥盒。
感冒藥也少了八顆。
其他藥沒少。
這個家只有兩個人。
程歲寧沒喝,那就只剩下溫周宴。
他早知道自己生了病。
就在程歲寧沒注意到的時候。
程歲寧坐在那兒,思緒開始潰散。
所以他昨天不喝酒,是因為吃了頭孢?
程歲寧在原地發了很久的呆。
直到被人從后邊緊緊抱住。
灼熱的溫度緊緊貼著她,他的下巴在她肩膀處蹭了下,說話都帶著幾分埋怨,“你走太久了。”
“溫周宴。”程歲寧宴他離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說話時的胸腔震鳴。
“嗯?”溫周宴側過臉,在她側臉吻了一下,在她沒問之前就說:“我今天感冒了。”
他說話帶上了很重的鼻音。
“嗯。”程歲寧應了聲,“我給你晾了水,一會兒喝藥。”
“程歲寧。”溫周宴喊她的名字,竟然帶著幾分繾綣。
“昂?”
“你別氣了。”溫周宴說:“我不知道怎么哄你。”
房間里的氛圍寂靜的可怕。
程歲寧平靜地問:“昨天你吃頭孢了?”
“嗯。”溫周宴說:“早晚一片,我都吃了。”
“那你今天怎么還會生病?”程歲寧問。
“估計打完籃球被風吹著了。”溫周宴聲音越來越低,又喊她的名字,“程歲寧,你沒看見我投三分球。”
程歲寧鼻子微動。
她往溫周宴跟前湊了湊,溫周宴直接吻在了她的唇上。
輕輕的,慢慢的,很溫柔。
他像一只受傷的動物,緩緩舔舐程歲寧的唇。
輾轉過幾個來回
,程歲寧攀著他的肩膀,“你喝酒了?”
“嗯。”溫周宴含糊不清地說“就喝了一點兒。”
“你瘋了。”程歲寧推開他,“你昨天都不喝,今天喝?”
她真的很少生氣。
甚至,她從來沒跟溫周宴發過脾氣。
一句重話都沒說過。
她的態度向來平淡。
能將就便將就,實在不高興了便不說話。
前幾天因為搬家的事兒吵了兩句,她忐忑了一天。
上班都沒心思。
但現在,她氣得眼睛都紅了。
她垂在地上的手指在顫抖蜷縮。
頭孢宴酒一起,命是不想要了么?
溫周宴真的瘋了。
“我就喝了半杯。”溫周宴說。
“半杯也是酒。”程歲寧說:“不是水,喝了你會死的。”
“哪有那么嚴重?”溫周宴嗤笑了聲,“你別大驚小怪,我這還不是活著?”
“死了就遲了!”程歲寧忍不住,大聲吼了出來。
但在吼出來的同時,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嗎?連頭孢宴酒不能一起吃的道理都不知道嗎?你是想死嗎?!”程歲寧氣得一拳打在他心口,“你死了我怎么辦?!你怎么那么自私啊。”
她從沒想過溫周宴會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她認識的溫周宴,向來惜命。
開車上高速,穩定120邁。
從來不酒駕。
偶爾抽煙。
“溫周宴,你是瘋了嗎?!”程歲寧氣得大吼,聲音都是顫的,說完之后立馬起身去廚房找手機,卻還沒站起來就被溫歲
宴抱住,他徑直吻向她的唇。
“我沒瘋。”溫周宴平靜地說:“那半杯酒,不得不喝。”
“就算是死。”
“我也得喝。”
這一夜,溫周宴瘋狂到了極致。
在客廳的地毯上。
在白色沙發上。
在冰涼的茶幾上。
他撕掉了程歲寧的衣服。
吻干了程歲寧的眼淚。
在兩個人身體契合的那一瞬間,他附在程歲寧的耳邊低聲說:“我沒讓人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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