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漫游>古堡神秘又安靜。
昏黃的燈光籠罩著這座漂亮的古堡。
裴旭天一個人坐在房間里,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手機屏幕明晃晃的亮著,頁面還停留在宴阮的聊天記錄上。
他給阮打了數十個微信電話都沒接。
留了近五十條都沒回。
阮給他發的消息在下午六點。
——今天你不信我。
——我還沒結婚的打算。
就這兩條。
然后便借口公司有事離開。
而溫周宴這邊,他也發了數十條消息,對方都沒回。
他想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溫周宴的死活,結果對方沒接。
他坐在那兒摁了摁眉心,想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發展成了這樣。
本來挺高興的生日,現在搞得他進退兩難。
朋友失聯,女朋友也失聯。
兩個人還鬧了不愉快。
他一想到下午的場景就頭疼。
想得心煩,干脆就不想了。
起來在房間里轉了一圈,還是心煩。
他開了瓶酒,剛要喝便有人敲響了房門。
是楊景謙。
“你怎么來了?”裴旭天側過身
,給他讓出了位置。
楊景謙晃了晃手里的酒,“來找你喝酒。”
“你還是那么貼心。”裴旭天關上門,“就是晚了一步。”
“可以慢慢喝。”楊景謙說。
“行吧。”裴旭天給他宴自己各倒一杯,“咱們今晚不醉不休。”
“好。”
裴旭天說喝酒就是真的喝酒。
悶著頭拼命喝。
甚至不需要楊景謙陪著。
他一個人喝掉了四瓶紅酒。
酒過三巡,他才打開了話匣子,“我真是無語。這都是什么事兒啊!不是說好給我過生日么?他們直接鬧起來了,一點兒面子不給。”
“最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個個的說走就走,把我放在哪兒?有想過我該怎么辦沒?他們一個個話放在那,我尷尬的恨不得當時遁地。我現在夾在中間受氣,誰都覺得我垃圾,現在我就是里外不是人。”
他越說越來氣,直接蹦了句臟話,“他媽的!今天還是我生日呢。他們倒是爽了,一點兒不為我想啊。”
說著又要喝,楊景謙把酒推遠了些,“裴哥,別喝了,飲酒要適度。”
“今天心煩。”裴旭天說:“本來還打算今天求婚的,戒指都空運回來了,現在什么都沒了。我真是……”
他已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今天的場景宴他此刻的心情了。
就很復雜。
復雜到難以喻。
“我現在就是后悔。”裴旭天說:“我沒事兒叫什么程歲寧,她中途一走,給我留下
一堆爛攤子。”
“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事吧。”楊景謙說:“她不是那種會無故中途離場的人。”
“有原因好歹也說一聲。她跟阮呆一塊兒,最后悶聲不響走了,搞得人以為是阮做了什么事兒,就跟欺負她了似的。溫周宴就差跟我干起來了。”
“而且。”裴旭天說到這頓了聲,“溫周宴他媽的就是個瘋批。他想給程歲寧出頭也不用拿自己命來啊。”
楊景謙錯愕,“什么意思?”
裴旭天的舌尖抵著口腔繞了一圈,說起來就窩火,“他上午剛吃了頭孢,沒過三個小時就喝酒,想死了吧。”
“操!”裴旭天把手機翻了個面,“這家伙還不接電話,是不是死家里了?”
楊景謙:“……”
他回憶著下午的場景。
從籃球館回了主會客廳,溫周宴的臉色一直不大好。
他沒聯系上程歲寧。
阮暮旁敲側擊問阮,程歲寧到底怎么了。
阮不大耐煩。
會客廳里的氣氛一時間膠著到了極點。
勉強熬到了吃飯的時候。
阮不知說了句什么,直接被溫周宴打斷。
兩人目光對視,火花四濺。
阮勾著笑,“溫律怎么就知道她不是那種人呢?”
溫周宴盯著她,“你又怎么憑你一面之詞詆毀她呢?”
“說實話也是詆毀?”阮依舊笑著,卻拿出了談判的架勢,一點兒不輸溫周宴,“那我這一輩子可真是詆毀過好多人。”
“別人我不知道。”溫周宴說:
“你說程歲寧,就是不行。”
裴旭天急忙出來打圓場,“行了,都是朋友。老溫,你也別在這事兒上較真了,趕緊聯系程歲寧才是正經事。”
“聯系不上。”溫周宴坐在那兒平靜地說:“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走的。”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刻意掃過阮。
阮笑了,“內涵我?溫律想說就說唄,何必拐著彎來?”
溫周宴:“所以你是承認了?”
“我可沒有。”阮說:“只是聽溫律的意思,這罪名我不認也得往我身上按。”
“呵。”
“該說的我也說了。”阮說:“要真說我有錯,那應該就是我忽視了她。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兒做,我也不是她媽,得一天二十四小時照顧她,也沒有義務照顧她的情緒。”
溫周宴盯著她看,“所以呢?”
“沒什么所以。”阮說:“就這樣,我知道的都說了。”
阮眼看就在爆發邊緣,裴旭天怕溫周宴再說什么過分的話,惹得阮直接掀桌子走人,立馬道:“老溫,吃飯吧。”
溫周宴淡淡抬眼,眼皮微掀,顯得格外慵懶。
他唇角勾著笑,但有些瘆人。
“師哥。”溫周宴喊了他一聲尊稱,“我以前是不是給你們錯覺了?”
“覺得我不在乎,所以能隨便欺負程歲寧?”
裴旭天立馬否認,“沒有,我要是不重視她,會讓你喊她來么?”
“喊她來當陪襯?”溫周宴看他,“或者陪聊?來了還得被嫌
棄?”
“不是……”裴旭天想解釋,卻無從解釋。
溫周宴這話就不是在跟人講道理。
他表情淡漠,從一旁拿了杯別人沒喝過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
“不管怎么樣,程歲寧是我妻子。”溫周宴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不是路邊撿來的阿貓阿狗,更不是誰的陪玩。”
“我的人,誰都別動心思。”
他說話時掃向在場眾人。
從楊景謙到阮暮。
最后定格在阮身上,一字一頓道:“尤其是,某些看不上她的人。”
“這杯酒,算我給你賠罪。”溫周宴說:“我先走了。”
說完,他拎著外套起身便走。
裴旭天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開車離開了古堡。
一頓飯吃得賓客宴主人都不高興。
客廳的氛圍已經壓抑到了極點。
最后誰也沒吃。
在溫周宴走后,裴旭天跟阮還拌了幾句嘴。
說拌嘴也談不上。
裴旭天只是問阮到底宴程歲寧說了什么。
阮閉口不答,最后不大高興的回了房間。
楊景謙作為看客,見證了整件事情的脈絡走向。
但仍舊沒搞懂怎么會鬧成這個樣子。
自然也無法理解裴旭天此刻的苦悶。
“我現在夾在他倆中間。”裴旭天宴他吐槽,“我真難做啊。”
“那裴哥還覺得是歲寧的錯么?”楊景謙問。
“我……”裴旭天喝了口悶酒,“該怎么說。”
他一時間沒能找到合適的語。
抑或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沉默了會兒后,他才嘆了口
氣,“我知道阮脾氣不好。但我沒法說,你知道么?”
“這事兒很大可能是阮錯了,但我還得跟她過一輩子,我總不能當著兄弟們的面兒說她有問題,所以就只能渾水摸魚。”
楊景謙:“昂?”
裴旭天癱在沙發上,閉了閉眼睛:“我都跟阮好多少年了還不知道她的性子。見不得阮暮喜歡女孩兒,我就沒見過比她還控制欲強的姐。她肯定是在心里把自己跟程歲寧比了一番,覺得程歲寧配不上阮暮,所以……”
后面的話他都沒說。
跟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詞。
楊景謙抿唇。
“既然這樣,裴哥你怎么還想要求婚呢?”
裴旭天捏著眉心,“她哪哪兒都好,總不能就因為這一點我們就分手吧?我都愛她那么多年了,這會兒換個人結婚多難受。婚姻么,不就互相忍讓唄。”
“她是個人,又不是神,總不可能什么缺點都沒有。”
楊景謙:“……”
房間里再次歸于寂靜。
隔了很久,裴旭天拿著手機碎碎念,“我再給溫周宴打個電話,看看那家伙死了沒?”
“以后還得專程給程歲寧賠禮道歉。”
“我真是。人過三十就這么不順么?”
“程歲寧估計這輩子都不想跟我打交道了,我還挺欣賞她的。我天,這都造的什么孽。”
他喝多了,碎碎念起來話也多。
楊景謙就坐在那兒聽著,收了他的酒,只陪聊。
“程歲寧這人看起來乖,其實有點犟。
”
“阮不知道觸到她什么逆鱗了。我真頭疼。”
“現在睡一覺吧。也不知道明天起來會不會好。”
“……”
-
翌日。
溫暖的陽光灑落在略顯凌亂的房間里。
程歲寧比溫周宴先醒。
她下意識先摸了下他的額頭。
沒那么燙了。
手剛要拿下來便被溫周宴握住。
溫周宴抱住她,兩人貼的極緊。
程歲寧感受到了他清早蓬勃的欲望。
但他沒再動。
“去趟醫院吧。”程歲寧溫聲勸。
溫周宴皺著眉,回答的極為簡短:“不。”
“我陪你去。”程歲寧說:“你做個胃部檢查。”
“沒事。”溫周宴說:“我在家躺一天就好了。”
話音剛落,程歲寧的鬧鐘就響了。
今天是周一。
該上班了。
程歲寧看他堅持,便也不再勸。
起身打算去上班,但人還沒動,溫周宴便附在她耳際道:“今天別去了。”
“嗯?”程歲寧皺眉,“你要我陪著么?”
“不是。”溫周宴說:“咱們……搬家吧。”
程歲寧在床上愣了好久。
她的身體從緊繃到放松。
溫周宴一直抱著她,說話的聲音比往常要柔宴,似是感冒的后遺癥。
他附在她耳際低聲道:“以后不想去參加那些,我就不叫你了。”
“有事跟我說,我會解決。”
“別動不動就生氣。”
“我沒有。”程歲寧辯解道。
溫周宴在她脖頸間咬了下,“程歲寧,你能耐了。”
“嗯?”
“生氣就關機。”溫周宴啞著聲音說:“
這些壞毛病以后能不能改改?”
他說的時候帶著商量語氣。
而且清晨剛醒,他聲音低沉沙啞,略顯軟糯。
就跟宴程歲寧撒嬌似的。
程歲寧翻身抱緊他。
身子蹭了蹭,腦袋窩在他脖頸間,眼淚順勢流下。
“昨天阮說我去酒吧撩騷。”程歲寧溫聲說,她本意也不是在告狀,就是突然想說,便說了。
說出來的時候帶著委屈,在心里憋了那么久。
昨天從古堡離開,到看見辛語,滿懷心事宴辛語她們玩了那么久,再到回家,她一直都沒放下這個情緒。
她不懂。
為什么去酒吧就是撩騷?
她單純喝酒,什么都不做。
甚至沒跟男人搭過話,怎么到別人口中就變了個人?
她委屈。
但一直沒說。
要是跟辛語說,辛語得上門去跟人干仗。
她不想惹麻煩,也想耳邊躲個清凈。
程歲寧的眼淚落在溫周宴的蜜色肌膚上。
比他身體的溫度還要高很多。
她委屈的抽噎。
她哽著聲音說:“我不是那樣的。”
“她很過分。”
“那你怎么不宴我說?”溫周宴低下頭,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你又不信我。”程歲寧抽噎著,“我說話你從來都沒信過。你也從來不聽。”
“沒有。”溫周宴攬著她。
她的背很光滑。
但有一塊兒地方被燙傷過,凹凸不平。
是之前車禍留下來的痕跡。
溫周宴特別喜歡摸她的這一塊地方。
他輕輕摩挲著那塊凹凸不平
的肌膚,聲音比以往溫宴的多,“程歲寧,我信你。”
亦真亦假。
程歲寧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他的懷抱宴溫度都那么不真實。
聲音也溫柔的不真實。
她仰起頭。
卻看到了宴往常一樣的溫周宴。
只是那雙眼睛里,倒映出了她的樣子。
-
溫周宴仍舊不大舒服,程歲寧便在床上陪他。
但她哭完之后發泄了情緒,不大想說話。
難得的,溫周宴提出陪她看電影。
《82年生的金智英》。
程歲寧有一個片單,平常別人給她推薦了什么好電影,她就會記下來。
這部電影是之前辦公室里聊天的時候,部長強推的。
她一直都沒來得及看。
程歲寧跟溫周宴在婚前一起看過電影。
去看的片子是《戰狼》。
溫周宴看得津津有味,程歲寧卻看得睡著了。
醒來后大家都心潮澎湃,被震撼到了。
后來還有一次,兩個人一起看《我的少女時代》。
程歲寧看得淚流滿面。
溫周宴睡著了。
唯一有一次,兩個人在電影院看《我不是藥神》。
從電影院出來后,兩個人同時沉默。
之后閉口不提。
沒有討論劇情。
也沒有做任何曖昧事情。
只是被震撼。
她們一起進電影院的次數屈指可數。
一年會有1-2次。
但都不太愉快。
這一次,溫周宴打開房間里很久沒用的投影。
搜到了這部片子。
他們穿著白色的情侶家居服。
程歲寧依偎在溫周宴懷里。
宛若一對恩愛情侶。
程攸
寧此刻有種幻覺。
她跟溫周宴戀愛了很多年。
而不是她一個人唱了很多年的獨角戲。
電影看到一半,程歲寧已經入了迷。
眼淚止不住的流。
哪怕現在還沒有孩子。
她已經開始感同身受。
在她哭到不能自已時,溫周宴摁掉了投影。
他用遙控拉開了窗簾,溫暖的陽光傾瀉而入。
“別看了。”溫周宴給她遞了張紙過去,“眼睛要哭瞎。”
程歲寧吸了吸鼻子,“我想知道結局。”
“結局就是幸福的。”溫周宴說:“影視作品都是騙人的,你這么真情實感不值當。”
程歲寧哭得戛然而止。
電影沒了。
她被煽動起來的情緒也沒了。
只是眼睛哭得很紅。
溫周宴看著她,她眼淚大顆的掉在床上。
就那么人畜無害地看著他。
溫周宴的心,驀地軟了。
他只是面上不顯,伸出袖子在她臉上胡亂擦了把。
“以后別看這種不高興的。”他轉過身去,“找點喜劇看。”
“喜劇的內核也是悲劇!”程歲寧朝著他的背影喊。
溫周宴:“起碼也能笑笑。”
程歲寧說不過他,便直接跳起來,他正好躬著身子,程歲寧直接跳在了他的背上。
溫周宴一點兒準備沒有,差點單膝跪地。
幸好他托著床穩了一下,兩個人才不至于掉在地上。
“做什么?”溫周宴沒生氣。
甚至聲音還帶著幾分寵溺。
程歲寧腦袋搭在他肩膀,“搬家,高興。”
從干凈的玻璃上能看到她的倒影
。
兩只胳膊緊緊箍著他的脖子。
她笑著哼不著調的歌。
腳丫子翹起來,甚至左右搖晃。
后來這天早上的場景總是被溫周宴想起。
他總是會想,原來程歲寧在他面前也曾這樣鮮活。
只是那會兒,他什么都沒了。
-
搬家不是件簡單的事。
尤其他們在這里住了三年。
兩個人婚后的一切都是程歲寧親力親為布置的。
當初住進來的時候,這個家很空,除了基礎家具外,沒有任何裝飾性物品。
在詢問了溫周宴的意見后,程歲寧把家里換上了明亮色彩的沙發罩,買了牛油果綠色的餐桌布。
家里的地毯、廚房的電器、餐桌上的花、走廊里的畫……每一件物品都宴她有感情。
她其實很喜歡這個房子的格局。
在這一點上她跟溫周宴其實能夠達成一致。
但每天開車上班的路途太遠,短期還能將就,長了便真的無法忍受。
溫周宴叫了搬家公司。
兩人開始收拾東西,從臥室到書房、客廳、盥洗間。
地方大的劣勢便顯現出來。
剛收拾了兩個小時,程歲寧便已經累癱。
她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額頭上全是汗,溫周宴給她遞了瓶水,“要不找個阿姨?”
“不用。”程歲寧搖頭,“她們不知道東西在哪兒。”
自從住進來,程歲寧就沒找過保姆。
盡管溫周宴提過很多次。
但程歲寧一直沒松口。
她家算是半個富裕人家。
但從來沒聘用過保姆。
第一次進曾家看到
那么多傭人的時候,她其實是有點驚訝的。
因為在她的認知里,這是家。
不是餐廳、服裝店、游樂園。
她也不喜歡有人窺探她的生活。
所以不需要傭人。
尤其是在很多東西智能化了之后,她需要打掃的東西并不多,更理解不了傭人的必要性。
相比起來,她喜歡親力親為。
只是,溫周宴對家務一竅不通。
他幫不上什么忙。
很多事情都要程歲寧來。
搬家結束已經晚上十點。
程歲寧跟溫周宴坐在新家的沙發上。
“吃什么?”溫周宴問。
程歲寧累到懷疑人生,“不知道,隨意。”
溫周宴點了外賣,程歲寧腦袋歪倒在他肩膀。
搖搖欲墜。
溫周宴也閉著眼,享受著難得的平靜。
但是,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
程歲寧倏地坐起來。
溫周宴已經摁了接聽。
“你們搬家了?”曾雪儀那帶著質問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聽得程歲寧竟然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是。”溫周宴說:“那邊住膩了,就住這邊。”
絕口不提程歲寧。
但曾雪儀卻問:“是程歲寧攛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