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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9章 勸君杯莫停

            謝狗擦了擦嘴,竹筒倒豆子,先與山主大人稟報了落魄山的近況,說那趙天師大駕光臨披云山,跟著魏檗進了那座披云觀,還在花影峰開課傳道一場,專講雷法,聽得青丘道友一驚一乍的,再不敢小覷萬年之后的“道士”了。趙天師想要帶著柴蕪游歷一段山水路程,她作為柴蕪的師父自然沒有異議,只是還需在山主這邊討個口頭許可。此外歸功于甘次席的盛情邀請,劉叉終于答應一事,允許跳魚山修道、習武兩撥少年少女們能夠去黃湖山求學問道。再就是穗山周游那邊飛劍傳信霽色峰祖師堂,老廚子不敢耽誤,就看過了密信,周游好像是在提醒山主別忘了自己的某個承諾,邀請山主近期走一趟穗山,面談某事,三天之內皆可,如果大驪事務繁重實在脫不開身,就趕緊知會一聲,他周游也可以遠游寶瓶洲一趟。

            此外桐葉洲那邊最為關鍵的兩段水域合龍,萬事開頭難,此時就可以說是開了個好頭,玉圭宗幾個門派都想要讓山主去那邊露個臉。類似事,自家崔宗主已經書信無數了,好些信紙褶皺,崔宗主在末尾都會講明這就叫淚跡斑斑。之前都被老廚子拿話搪塞過去,但是老廚子覺得大瀆合龍是大事,山主近期抽身去趟桐葉洲,快速往返一趟,哪怕當是散個心,也算不錯。

            陳平安說道:“你是柴蕪的傳道人,柴蕪的修行事你說了算。別忘了與趙天師誠摯道謝便是。”

            “我今晚去趟中土穗山,之后就先去桐葉洲再返回寶瓶洲,爭取快去快回。不過明早我有既定的行程安排,要在國師府見兩撥人。”

            “劉叉那邊,你提醒老聾兒一件事,問道黃湖山一事,不要過于隨便,太頻繁了不好,時日一久,容易雙方都不上心,越來越敷衍。最好是挑選劉叉有魚獲的時候。劉叉這個釣技一般的臭魚簍子,那會兒心情好,肯定愿意多說幾句。”

            謝狗小雞啄米,一一記下,還是山主老江湖,佩服佩服。

            她想著吃過飯喝完酒,就找朋友耍去。京城花神廟那邊,悄悄開辟出了一座臨時祖師堂,來自中土神洲百花福地的花神娘娘們,已經很久不曾如此忙碌了,若說打造出一條“百花之瀆”是長遠事,那么眼前最為緊迫的,便是她們需要各自在大驪境內選州立祠,“永結同好”。

            鳳仙花神吳睬,之前故意選了個不那么富庶的小州,建造自己的花神廟,莒州是出了名的貧瘠之地,跟自己這個窮光蛋大道相契嘛。不曾想等到大驪朝會結束,聽說那個關翳然即將擔任莒州刺史,使得莒州一下子成了萬眾矚目之地,姐姐們都極為驚訝,夸她好眼光,是未卜先知么?這可讓吳睬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走路都得提醒自己可不能得意忘形,她當然沒忘記把這個好消息,告知在國師府當差的謝狗,可惜去了那邊,荀序班說謝姑娘外出了。吳睬只好原路返回花神廟,自從認識了謝狗這個朋友,平時想都不敢想的好消息是一個接一個啊,做夢都會笑醒的幸運事是一樁接著一樁吶。

            ————

            等到狀元張定落座,這頓酒就算正式揭幕了,曹晴朗和荀趣都幫張定擋了幾杯酒,可張定還是踉踉蹌蹌離開屋子吐去了,嚴熠跟張定既是同年也是同鄉,就默默起身跟著一起,兩位同年走在一起,光看年齡,其實跟父子差不多。張定不善應酬,嚴熠也是刑部熬了一年又一年的官員,雖說有句官諺,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但其實誰都清楚,唯獨刑部是條斷頭路,因為越是精通刑名,越是才干卓越,反而越難換地方。

            張定只覺得都快把肝腸都嘔出來了。嚴熠只能是蹲在一旁,輕輕拍打張定的后背。

            干嘔一番,張定抬起手背擦了擦嘴,使勁晃了晃腦袋,說道:“對不住了。”

            嚴熠搖搖頭,“不算什么。”

            年齡最為懸殊的嚴熠跟李銑,他們的房師都是刑部侍郎趙繇,照理說進了京城刑部衙門,總能沾點光,可事實上,有等于無。甚至在嚴熠看來,有不如無。他就曾被被趙侍郎當著一眾刑部郎官的面,罵了個狗血淋頭。此間辛酸,有苦自知。如果訴苦幾句,只會被同僚眼神懷疑,認為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更加惹人厭煩。

            張定顫聲道:“嚴熠兄,容我緩一緩。”

            嚴熠嘆息道:“喝不慣酒,不來就是了。”

            像他嚴熠,是只要自己不想與誰敬酒,就可以不必喝酒的,你張定這個狀元郎躲都躲不掉。

            張定臉色無奈,也沒有解釋什么,現在還能喝上酒的京城官員,其實都算不錯的了。要說張定的官運,自然要比嚴熠好很多,只是戶部屋漏偏逢連夜雨,除了大瀆貪瀆案被國師府秋后算賬,已經將尚書沐都拉下水,牽出蘿卜帶出泥,一大窩的高官重臣和權貴子弟,哭天喊地,還吃著牢飯呢。近期兩個京畿倉場又出了大問題,朝廷已經封庫查賬。除了戶部自己查自己,明里暗里,還有很多其它衙署的官員在查那些查賬的。直覺告訴張定,就跟打仗差不多,主帥都被拿下了,陣地接連失守,曾經看似最為鐵板一塊的漕務,多半也要“守不住”。

            這場京城風波,就像驟然發洪水,昔年官場屹立不倒的“靠山”、高山悉數變作島嶼。而且沒有誰敢保證自己和家族一定能夠“上岸”,全身而退。

            耐心等著張定“還魂”,臉色好轉幾分,嚴熠攙扶著張定站起身,這位上了年紀的刑部老吏驚駭發現,廊道那邊,門口外邊,站著一個身穿便服的“俊逸青年”,正是他嚴熠的房師,侍郎趙繇!

            顯而易見,趙侍郎已經默默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

            京城官場曾經有個流傳不廣的說法,說近百年以來,大驪宋氏,文官意遲巷,將種篪兒街,就像一本書的三位主人公,共同書寫了一部名為魚化龍的故事書。

            而負責編書的總裁官,是那位綽號繡虎的國師崔瀺。

            此外負責“校勘”事宜的,排在第一位的“校書郎”,就是在大驪刑部說一不二的趙繇。

            ————

            一個名叫馬邑縣的武館少年,著急想要去意遲巷和篪兒街長長見識,卻被師兄們攔下了,說近期都別去那個是非窩了,天曉得當下有多少北衙諜子、刑部供奉暗中盯著那邊,自家武館剛剛落腳,不要節外生枝,這場大驪官場的驚濤駭浪,隨便濺出一點浪花就能淹死他們。

            其實除了兩條街巷,馬邑縣還十分憧憬縞素渡的仙家店鋪,鳴鏑渡的軍方渡船,可惜少年兜里沒錢,不敢去那座相傳神仙比凡俗還多的縞素渡,戒備森嚴的鳴鏑渡則是再有錢也去不得。

            記得曹沫說他是在千步廊那條道上混的,不曉得他去過這些地方嗎?

            武館管賬的師兄得知曹沫竟然送出一顆雪花錢當賀禮,馬邑縣也敢收下,私底下把師弟拉到一邊,狠狠罵了一通,詢問怎么不歸還曹沫。畢竟是一顆雪花錢,千兩白銀,曹沫一個需要時常進山采藥、添補家用的江湖武夫,瞧著就不像那種手頭寬裕的人物,人家送禮,是情誼,你收了,缺心眼么?!馬邑縣一向敬重這位大師兄,少年挨訓不還嘴,聽著師兄嘮叨著師父教誨如何如何,只是心里有些委屈,當時自己說了要退還禮金,曹沫說不必啊,豪氣說是小錢。

            少年跟大師兄高髹說了猿蹂棧青玄洞的事情,高髹沒當真,不是不想當真,而是不敢。

            黃昏里,有客登門,他自報名號,說自己是四海武館的魏歷,與白云鏢局算是半個同行,如今同樣在永泰縣地面討口飯吃。

            高髹大為意外,馬邑縣也是滿臉震驚,就是那個跟寶瓶洲四大武評宗師之一的裴宗師,在大驪陪都切磋武學,對了四拳的那個“魏金身”?

            “魏金身”這個綽號,確實極有含金量。即便在藏龍臥虎的大驪京城,魏禮多少也能算是一號人物。

            鏢局這邊人人如墜云霧,打破腦袋都想不通魏歷為何主動登門,照理說雙方無親無故,也無仇無怨的,魏歷就算只是讓個徒弟投貼登門,都屬于足夠講禮數給臉面了。大師兄高髹思來想去,其實心里也怵,有些打鼓,不過嘴上只是讓師弟師妹們沉住氣,由他去會一會魏歷,摸摸底,到底是來砸場子還是抬轎子,不如靜觀其變。

            馬邑縣他們再是半吊子的修士,好歹師尊洪正云是洞府境,也是一位在大驪禮部被正經錄名的修道之人。他們有山頭有道脈有師傳,只是暫時沒有一座氣派的祖師堂罷了。照理說,跟四海武館魏歷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難道師父人脈如此深厚,與魏歷這種名動大驪的武學宗師也是有個熟臉的朋友?

            魏歷進了武館,與負責待客的馬邑縣大師兄聊得投緣,說他的四海武館只收徒教拳,向來沒有走鏢業務,聽說新鄰居白云武館剛好主業是這個,就來這邊看看,如果今天談得攏,大家就一起掙錢,但是分紅,得是七三,而且在路上出了任何紕漏,被沿途官府、稅關刁難也好,或是出現被劫鏢剪徑了之類的意外,白云武館還要自掏腰包賠錢、打官司……魏歷明擺著是要讓白云武館出人出力,一年到頭走南闖北,而四海武館只是幫忙介紹財路,卻有旱澇保收的八成收益,真是躺著就把錢掙了。聽得馬邑縣瞪大眼睛,好家伙,登門搶錢來啦?

            這魏歷,莫不是個混黑道的?在永泰縣地面,一年到頭靠敲竹杠掙錢?馬邑縣聽得惱火萬分,差點脫口而出吹個不打草稿的牛皮,我有兄弟是在千步廊那條道上混的,你可別敲竹杠,我道上也有朋友!

            作為洪正云的開山大弟子,大師兄高髹雖然修道資質平庸,卻是不急不惱,心平氣和與成名已久的魏館主討價還價。高髹除了大師兄身份,其實這些年來跟著師父走南闖北,既要經常代師傳藝,教功夫立規矩,配合師父一起唱白臉紅臉,還要照顧師弟師妹們的衣食住行,愣是讓一個大老爺們,成了個整天絮絮叨叨、婆婆媽媽的“大師姐”,說他是一把屎一把尿把馬邑縣這些兔崽子拉扯大的,半點不夸張。

            正因為高髹年紀最大,跟在師父身邊最久,所以最清楚老話說的萬事開頭難,何況師父在他們下山之前還反復叮囑一個京城居不易的道理,要想在這邊立足,總要先打開局面,如果不是雙方分賬過于懸殊,其實也算是一樁睡覺就有人遞枕頭的好事了。

            魏歷讓鏢局這邊考慮考慮,起身告辭離去。

            師兄弟幾個聚在一起商量起來,有人憂心咱們會不會搖身一變,成了四海武館的私人錢袋子?會不會被那魏歷拐去撈偏門?到時候被師父知曉他們走了歪路,罵他們半死?鏢局才開張沒幾天就關門?沒能掙著兩顆神仙錢,反而連累師父和門派賠光了所剩不多的那點家底?馬邑縣他們一個個愁眉不展,所幸大師兄高髹做事情有章法,想起先前來鏢局道賀的那幾個公門中人,說回請他喝頓酒。馬邑縣哪壺不開提哪壺,問大師兄咱們有閑錢么,請得起好酒好飯?高髹氣笑不已,說咱們不是還有一顆雪花錢,晚點歸還曹休便是!馬邑縣小聲嘀咕一句,吃飯帶上我,最好是去菖蒲河,那邊的酒樓老有名了。

            出了鏢局大門,魏歷松了口氣,有些自嘲,掙錢當然不容易,送錢卻也不簡單。

            估計鏢局這邊,也要找人打探自己武館的口碑和底細了吧。

            今天清晨時分,裴宗師大駕光臨四海武館,送了倆徒弟給魏歷,裴錢還提及一件小事,想要讓魏歷幫襯一點白云鏢局。魏歷這種老江湖,并不著急急哄哄送錢給鏢局,而是讓倆人情老練的弟子,先去永泰縣衙那邊托關系走門路,在不違例不犯禁的前提下,打聽過了這間小鏢局的大致底細,大致有數了,這才親自登門,“刁難”這些初來乍到的同是異鄉人。

            昔年昔日,不敢與自己相認,到處流亡,零丁孤苦,風雨襲面,一路輾轉到了大驪京城,依舊是整日枯坐,沉悶萬狀,此身遠在故國故鄉不知幾萬里之外,寒霜烈日一一經過,次第春風到眼前,猶然最怕見到家鄉菜,聞見鄉音。今年今日則大不然,興許是終于饒過了自己,抑或是騙過了自己,步行街上,暖風吹面,身心舒暢,倒是想要去酒鋪,買回一壺家鄉的黃酒嘗嘗看了。

            武夫魏歷大步而走,夕陽將思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就像一根老二胡的琴弦。

            永泰縣的戶房胥吏卞春棠,一有閑工夫就會鉆研錢糧刑名的學問,住一間免租的通鋪官舍,今天草草吃過了晚飯,卞春棠快步回到住處,趁著余下的天光,速速拿清水洗了手,就窗翻閱起了不知多少遍的那十幾本書籍,除了書頁邊角起了點毛邊,里邊沒有半點污漬。有錢人家的士子書生,更多在意書上所寫的內容,卞春棠這樣的“讀書人”,對于所謂的敬惜字紙,顯然更為落在實處些。

            縣衙班房的魯莊是個光棍漢,反正閑來無事,就揣著一兜瓜子來找好友扯些閑天。

            卞春棠一邊翻書,一邊跟朋友閑聊,都是近期京城官場聳人聽聞的消息,約莫是落在他們這些胥吏嘴里,好像也就那樣,畢竟距離太遠了。不像那些京城郎官,哪怕只是提起某個名字,都要噤若寒蟬,諱莫如深。

            魯莊是行伍出身,受了傷,退出邊軍之后,就在縣衙混日子,不知為何,也不去兵房當差。在魯莊看來,戶房積年累月存檔的魚鱗圖冊、錢糧地畝等清冊,任誰看了不頭疼,偏偏卞春棠好像能看出朵花來。

            魯莊對這個朋友的前程,可比自己上心多了,嗑著瓜子,還是那些老調重彈的內容,“若是能夠在戶房內部順利升遷,或是轉去擔任專門協助縣丞辦公的攢典,都是相當不錯的選擇。春棠,你也別太不當回事了,不要小看了日常走動的厲害之處,你看看某些人,別說是在王縣令跟前如何,便是路上見著了王縣令的兒子……”

            卞春棠擺擺手,不讓朋友繼續聊下去,笑道:“我哪里會不曉得這些道理,只是話到嘴邊,事到臨頭,死活說不出、做不出罷了。”

            永泰縣衙是大衙門,規模堪比地方郡守衙署,人數甚至猶有過之,只說縣衙的戶房就分出了南北房。卞春棠如今便是南房的“年頭”,屬于戶房頭把交椅“經承”的副手之一,因為卞春棠不是正途出身,無科舉功名,不入流,在大驪朝沒有品秩。官吏官吏,一字之差,云泥之別。

            魯莊嘆了口氣,打趣道:“翻這些書一輩子也翻不出個縣令老爺的烏紗帽啊。”

            卞春棠笑了笑沒說話,大概天底下的窮書生,他們本身就是一首篇幅最長的勸學詩。

            自認就是一個略通文墨的濁流小吏,想來這輩子出息不大了,兒子卻是個讀書種子,卞春棠希望他以后能考個秀才,舉人卻也不敢奢望。

            名義上,長寧縣衙管著大驪朝最有權的官,永泰縣管著最有錢的商。

            比如暫時還是個“署理”的縣令韓祎,每年秋收都能讓親手割下那一把稻谷的皇帝陛下,與他的長寧縣衙“交租”,你說他這個長寧縣令當得牛不牛氣?

            魯莊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跟劉訓導關系還湊合,我出面邀請,你找機會請他吃頓飯?”

            卞春棠搖搖頭,“沒用的,劉訓導心里跟明鏡似的,我們這種人,明后天值幾個錢,他最清楚。不會為了一頓飯而改變什么。我不浪費這個錢,你也不必欠個人情,都沒必要。”

            魯莊捻起瓜子,指了指這個貌似穩坐釣魚臺的好友,氣笑道:“看看人家俞教諭、劉訓導是怎么讀的書,再看看你卞春棠,讀個屁的讀書。”

            卞春棠合上書籍,輕輕撫平,哈哈笑道:“不求別事,只求書香門第,從我這一代為始好了。”

            一縣教諭和訓導是縣衙主、副兩位學官,一定程度上便能夠決定未來的“功名”花落誰家。尤其是永泰縣這邊,學官自然是極吃香的,既清貴又有實權,誰不奉承幾分。混黑道的,尚且都想要讓自家孩子好好讀書,更何談大驪京城的巨賈富翁們。

            卞春棠以前經常與兩位夫子請教學問,只是他們不愛理睬,一個胥吏從他們那邊得到了學問,就像從他們兜里騙走了錢財。倒是縣衙的許訓術,通俗一點說,也就是縣衙里邊的風水先生,只不過在大驪,尤其是藏龍臥虎的京城地界,即便許訓術有些真學問,哪有什么用武之地。不過老人對卞春棠很是刮目相看,經常拉著他一起聊天,再捎上魯莊這個好似飯局拼縫的,在那小館子里邊,一起喝酒打屁,老人談星象說地理,確實健談。

            老人曾說卞春棠的面相貴不可,將來定能發跡。

            魯莊卻也清楚,許訓術好像跟縣衙不少人都是這個德行,比如還說他魯莊就要中年起大運呢。

            不管怎么說,不要錢的好話,不還是句好話?

            一個戶房的年輕胥吏跑來這邊,與頂頭上司的卞春棠畢恭畢敬喊了一聲卞年頭,轉頭與魯莊喊了聲魯大哥,再說衙門來了個男人,自稱是白云鏢局的高髹,想要請卞年頭去菖蒲河那邊吃個飯。卞春棠疑惑不解,魯莊卻是大笑不已,說那菖蒲河酒樓,自己這輩子攏共才吃過幾回,必須答應。卞春棠想了想,還是決定赴約,只是當然不能去菖蒲河那么個銷金窩,白云鏢局剛剛落腳,相信他們手頭也不寬裕,不能由著魯莊。魯莊其實也就是開個玩笑,跟著起身,一把摟過那年輕胥吏的肩膀,神秘兮兮說了一句,曉不曉得許訓術是怎么算你的命?年輕人當然好奇萬分,魯莊壓低嗓音說許訓術看你命好,以后說不定能當大官,記住了啊,將來飛黃騰達了,可不能忘了魯大哥……卞春棠也是無奈,屋內就他們仨,結果都是好命?

            快步走去,卞春棠見著了縣衙門口的高髹,禮節性客套寒暄幾句,高髹笑著說必須去菖蒲河。

            卞春棠當然不肯,高髹拍了拍身邊少年的肩膀,自有理由,說他這個師弟做夢都想去菖蒲河長長見識。

            ————

            裴璟請父親吃酒,都不是臨河的屋子,菖蒲河與那海岱門都看不見。

            所幸男人根本無所謂這些個講究,舉杯抿了一口酒水,問道:“你近期在忙什么?”

            被問到衙門公務,裴璟如臨大敵,偷偷潤了潤嗓子,說道:“按例校勘繕修近三年以來國師府儲存所有諭旨、寄信、議復等檔冊,連我在內總計十五人,分冊繕寫,其中我跟一位同僚袁震負責引見檔和早事檔,因為崔國師前幾年……的緣故,總共不過三冊,耗時月余光陰。”

            男人問道:“袁震?袁氏子弟?”

            裴璟搖頭道:“袁震不是意遲巷袁氏,我們都是普通出身。”

            男人好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你裴璟也算普通出身?”

            裴璟雖然敬畏父親到了骨子里,但是唯獨在這件事上,顯得極有底氣,甚至……還有幾分積攢多年的怨氣,事實上,這么多年以來,裴璟確實沒有撈著半點實惠,在官場沒有任何走捷徑,甚至還要刻意回避和忌諱許多事情,一來爹娘管得嚴,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再者裴璟自己也有幾分傲氣,“爹,當年能夠進入國師府,是我自己憑科舉憑本事,而不是靠姓氏。”

            男人對此不置可否,轉去問道:“說說看,一兩個練氣士半天功夫就能做好的事情,讓你們十幾個文秘書郎忙前忙后整個月,這個國師府已成定例的古板規矩,圖什么?怕你們太閑了,給你們找點事情做做?”

            裴璟說道:“最快熟悉大驪朝政的方方面面,最脫穎而出者是通才,最不濟也是個專才。”

            男人點點頭,對兒子的這個答案還算滿意,額外提點幾句,“以后大驪的疆臣人選,會越來越講求官員的履歷,關翳然、袁正定之流,就是一個個很好的范例,要當過親民官,之后在郡,州,道,京城六部九卿衙署,輾轉串門,最后某天才有機會出任封疆大吏,執掌一方。”

            裴璟點點頭。

            男人繼續說道:“這條脈絡,是崔國師起的頭,陳國師收的尾,至于會不會虎頭蛇尾,不妨等等看。”

            裴璟眼神復雜,真不怕你兒子明天就被國師府掃地出門,卷鋪蓋滾蛋啊?

            男人自顧自說道:“修士大量進入世俗官場,很容易就讓凡俗官員沒有立錐之地,用不了幾年,就會被山上修士打擊得毫無信心,一旦官場淪為山上神仙的修行資糧,老百姓的生死榮辱,就變得輕巧了,直至毫無分量可。希望當官的多點良心,總好過奢望修士有凡心,來得更切實際。崔國師在這件事上看得很長遠,人人各有面目,道場自有其道氣,那么一國就有一國的國格。我們大驪朝國格何在?一在鐵騎南下摧枯拉朽,一在信守承諾歸還半洲。”

            裴璟嚼出些余味來,瞬間臉色雪白。父親是在質疑當下大驪朝高層的某個小道消息?陳國師想要再度統一寶瓶洲?父親質疑的,何止是陳國師,連那陛下都被?窮兵黷武,好大喜功?

            男人說道:“沒你想得這般粗淺。”

            裴璟倍感無力。

            男人說道:“此次北衙行事,從頭到尾本就是逾越規矩,屬于名不正不順,之所以能夠成事,只是因為國師府在幫他撐腰。洪霽如果一味貪功,不知道收手,不懂得急流勇退的道理,四面樹敵絕無退路,后邊的苦頭,他能扛,他兒子洪凜未必扛得住,洪霽終究有告老還鄉的一天,洪凜今年才幾歲?吏部關老爺子能保得很聰明,兵部沈沉也能保得很硬氣,一旦變成洪霽自己來保,呵呵,等著吧,只要出現官場的兌子,恐怕就由不得他洪霽當孤臣了。”

            刑部那邊,已經出現明顯的“大侍郎小尚書”局面,侍郎趙繇做事辦案的宗旨,很簡單,如今刑部查案,就是一棍一條痕的路數,沒什么既往不咎,上不封頂。六親不認,他趙繇要的就是一摑滿掌血的效果。

            呵,刑部趙北衙洪,不曾想洪霽如今都能與趙繇齊名了。

            吏部的曹酒鬼,兵部的徐桐,還有如今的吳王城,一張張京城堂官的面孔,真是年輕啊。

            男人旋轉手中酒杯,凝視著杯中酒水的細微漣漪,“崔國師接手大驪的時候,那才是一個真正稱得上是千瘡百孔的爛攤子。你們這些年輕人,根本不知道百年前的大驪境況,朝政是如何的內外交困,國祚是何等命懸一線。”

            “你們運氣好,恰好出生在了一個國力鼎盛的大驪朝,甚至就連蠻荒妖族都被我們擋住了。

            你們的后代運氣更好。大驪朝越來越強大,你們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大驪朝的好話。”

            但是你們很容易就會忘記,當年是在崔瀺手上,大驪宋氏的老百姓們終于不用挨餓了,接下來,是不挨揍,不被鄰國隨意欺辱,不被宗主國操控,再然后,就是連挨罵都不會了,如今寶瓶洲誰還敢罵一句大驪蠻子?”

            男人神色晦暗,“我對陳平安沒有任何意見,但是我怕他覺得自己跟崔瀺處處不一樣,更怕他覺得自己比崔瀺處處更厲害。”

            男人仰頭一飲而盡杯中燒酒。

            有句話不宜與裴璟這樣的年輕人說,可能說了也沒用。其實他裴懋真正擔心的,是最害怕一個做慣了壯舉的年輕人,對這人間已經沒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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