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周圍人都嚇傻了,若不是白探花郎正好路過,不顧危險沖上來死死勒住了驚馬的韁繩……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文淑長公主的心猛地一跳,那段被刻意壓在記憶深處的驚魂時刻,驟然清晰起來。
那日回長公主府,她的車駕行至鬧市,拉車的馬匹不知為何突然受驚揚蹄,車夫幾乎勒不住韁繩。
就在車身劇烈傾斜,一片驚呼混亂之際,一道青衫身影迅疾如風般掠至車旁。一手死死扣住轅木,另一手不知用了什么巧勁,竟瞬間安撫住了狂暴的馬匹。
驚魂甫定間,她掀開車簾,只來得及看到那青年額角沁著細汗,卻依舊從容,眉宇間帶著令人心安的和煦笑意。
后來她依著禮數,命人備了厚禮送去白府致謝。
東西收下了,他卻并未借此機會攀附,只回了張措辭恭謹,不卑不亢的謝帖。
那個在危難時刻救了她性命的人,亦是今日在梅樹下,用溫暖語拂去她心頭寒冰的探花郎。
一股難以喻的情緒,瞬間在文淑長公主心頭涌起……
碧痕見文淑長公主指尖捏著流蘇半晌未動,神情有些怔忡,臉頰似乎還浮起一層極淡的紅暈,不由輕聲探問:“殿下?”
文淑長公主猛地回神,指尖一松,那縷流蘇悄然滑落。
她掩飾性地側了側臉,目光投向窗外飛掠而過的雪色。
碧痕跟隨文淑長公主多年,最是心細。瞧見自家殿下這難得一見的女兒情態,心中頓時了然。
她抿唇一笑,湊近了些,聲音帶著幾分俏皮:“說起來,上回馬驚了,那般危急,偏偏就遇著白大人當值路過。”
“他真是殿下的福星!”
文淑長公主眼前,又閃過白慕楓那雙含笑的,仿佛蘊著星光的眼睛。還有他穩穩扶住馬車時,手臂繃緊的線條。
那日的慌亂和驚嚇早已淡去,留下的竟只有一種奇異的,被穩穩托住的心安。和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書卷與松墨混合的清冽氣息。
文淑長公主終于開口,目光依舊落在窗外,暮色在她白皙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不過是碰巧罷了。”
她下意識攥緊了膝上鋪著的月白云紋錦緞裙裾,指尖微微用力,將那光滑的料子揉捏出細小的褶皺,仿佛這樣就能摁住心底那點不合時宜的波瀾。
文淑長公主沉默了片刻,就在碧痕以為她不會再說什么時,卻聽到她用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低低地補充了一句:“他……的確是個好人。”
話音落下,文淑長公主便徹底轉過頭去,只留給碧痕一個微微泛著紅暈的耳廓。
碧痕知趣地垂下眼,不再多,唇角卻忍不住漾開了一絲笑意。
……
暮色沉降,宮闕的飛檐在灰白天幕下,勾勒出森嚴的輪廓。
鐘粹宮內殿,暖閣的銀絲炭盆驅散了寒意,只余暖香浮動。
沈知念斜倚在鋪著厚厚錦褥的軟榻上,指尖捻著一枚剔透的玉質棋子,目光落在黑白交錯的棋盤上。
——
注:1引用自宋·盧梅坡《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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